“曦兒，我定會治好你的眼睛，讓你親眼看到那人……”
凰將離輕笑，眸中含著點點淚光：“葉看見了，將離便看見了，有你陪著我，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鳳月夜閉上眼，心痛俱加：“曦兒，我定要治好你的眼睛，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不管你是否想再看見世間的萬物，我隻是不能接受你的眸中……咳咳……沒有我！”
不能忍受她那虛無的眸神！
不能忍受她那永遠沒有焦點的視線！
不能忍受她的眸中沒有自己！
更不能忍受她那份用力偽裝的堅強！
他的心在滴血，他要治好她，一切代價，在所不惜！
心血翻湧，那痛苦又再次蔓延至他的全身，他撫摸著她臉頰的手頓時緊握成拳頭，顯然是極其的用力，以致於青筋暴起。那疼痛讓他抑製不住的渾身痙攣，他在凰將離的懷裏蜷縮成一團，雙手不斷地揮舞著，想要抓住什麼來抑製痛苦，卻是下意識的不願意傷害她。
“葉！葉，你怎麼了，你回答我！你說話！葉……枯葉……”
朝歌默默的凝著凰將離麵上的焦慮，鳳月夜將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他從不知道自己這般的在乎這個女子。隻是在乎又能如何，他已經把她弄得傷痕累累，這般的互相折磨，最後換來的便隻能快要天人永隔。
鳳月夜啊，鳳月夜，這便是你想要的麼？
朝歌無奈的輕歎，上前彎下身子，手指快速地在痙攣不止的鳳月夜周身大穴輕點而過，片刻後，那人便是已經止住了顫抖，睜開眸，無力朝著朝歌勾了勾嘴角：“謝謝你，朝歌……”
輕撫著鳳月夜濕漉漉的發絲，朝歌搖頭道：“這些年來，我亦是陪伴著你長大，我不忍心看你痛苦，卻也隻能幫你這些了。”那話語中盡是無奈和惋惜。他分別執起鳳月夜和凰將離的手，然後將它們十指相扣，“你們之間的事，我本不該插手，可我卻不忍看你們相互折磨。好好說說話吧……”他的時辰已經不多了。
當他的手觸及他的脈搏時，便已經探知了他體內的情況。那兩種功法本就將他體內破壞殆盡，再加上這些日子來的奔波勞累，身受重傷，他能拚命讓自己活到此時已經最大的極限，此刻的鳳月夜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偏過頭不願去看鳳月夜臉上慘白的笑意，一抹悲涼便是自心上升騰而起。他從小視作兄弟的人啊，從今往後，便是要失去了。
對於自己的身體，他自然是再明白不過，手指微微用力將凰將離牢牢的扣住，嘴角依舊泛著淡淡的笑意，眸觸及到她麵容上的淚痕，讓他又是一陣心疼，他說著：“我沒事，曦兒別哭，曦兒乖。從今往後曦兒你要好好的活著……咳咳……曦兒……”不知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著自己。
“不！我不要聽你說這些！我不要！”強烈的不安讓凰將離拚命搖頭，拒絕去聽他的話。散亂的發絲因為她的動作將她的臉遮掩起來，以致於鳳月夜看不到她的淒婉。
“曦兒乖，曦兒，你聽我說……”伸手將那臉頰上的發絲一縷一縷的挽回她的耳後，“我背不了你一輩子了，曦兒，雪天蓮蕊，我一直縫在你的領角……咳，曦兒，咳咳……答應我，好好活著……”
“不！你說過的，你要帶我去找鳳月夜，你要將我送回他身邊，你說過的！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你說過，要治好我的眼睛！你怎麼可以這般不負責任的離開！枯葉！”她哭嚎，聲嘶力竭。她搖晃著那塊要進入彌留的人。淚早已經在臉頰凝結成了冰晶，卻依舊滑落低落在鳳月夜的眼角，悲哀了一個世紀。
“曦兒……你知道麼，從小，我便愛你，滿心都是你……曦兒……”
這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凰將離微怔，腦海中閃過一絲模糊的念頭，去是被她快速的推翻，那想法太可怕，可怕到她不願意去接受。
“知道麼，第一眼見到你，便是一種明悟，我便知曉了，我這一身的使命，便是為了當時還在繈褓中的你……”
不安迅速的蔓延著，徹骨的冰寒從腳底竄起，她擁著那人的手受驚一般的想要退開，卻是被拉住。她的心在瘋狂的抗拒，抗拒著那人說的話，抗拒著她心中荒誕的想法。
不可能的，怎麼可能呢，他們怎麼會是同一個人呢！不……
瞧著凰將離茫然抗拒的神色，鳳月夜低聲自嘲，隨即又寵溺的笑了：“曦兒，你這個傻瓜，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鳳月夜可以是幽冥，為何不能做枯葉呢？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枯葉，是他一直想要成為的人，能伴你終生，隻對你好，寵你一世……”
她隻是拚命的搖著頭，哪怕，她真的聽到了，哪怕，那些想法被懷裏這人親口證實了，哪怕，她愛了十幾年的人和這已然住進了她心的人，是同一個人……她依舊是搖著頭，咬著唇，無聲的嗚咽。
玉骨扇驀地被打開，遮住了朝歌的麵頰，他閉著眼終於是不忍心去看那兩人，輕歎，殘忍的話語卻依舊吐出，生生的將凰將離的心剜得血肉模糊。
“枯葉便是月夜，月夜便是枯葉，他們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他說，他這輩子，最想做的事，就是守護在你身邊，不為江湖，不為了皇位，不為了父仇，隻是為了……晨曦……”轉身，他的麵上不知何時已經漫上了水珠，不知是那融化的雪水，還是眼淚，那麼涼，透進了他的心底，一陣冰寒。
痛，如同抽絲剝繭一般的痛……
痛，她的耳膜像是被無數尖針紮過的痛……
痛，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好的痛……
她撫摸上那人的臉頰，一點一點的拚湊成記憶中的模樣，彎的眉，狹長的眼，挺翹的鼻，最後是那薄情的唇，每一處都是那般的熟悉，那般的印刻在她心底的熟悉。
“騙子。”她赫然輕笑道，“你們都是騙子。所有人都是騙子！”
鳳月夜，你贏了，這盤棋，每一顆棋子你都已經想好了如何讓自己贏得勝利。我輸了，我忘不了你，也忘不了枯葉。
鳳月夜，如若，我們此刻還在鳴鳳山莊該有多好？如若，你早些告訴這一切，該有多好？
她輕笑著，磨蹭著鳳月夜的鬢角，在他的耳邊輕聲呢喃：“月夜，我們回家吧。”
撫摸著她發絲的手驀然停住，鳳月夜的眸閃過一絲迷惘，他搖頭，滿是絕望：“我回不去了……我要死了……”
宛若未聞，凰將離自顧的說著：“月夜，我們回家。”
“曦兒，答應我，天亮之後，忘了我……”
忘了我……
忘了我……
凰將離抓住那隻從自己頭頂無力滑落的手，覆在自己的臉頰之上，一點一點的摩挲著。她感覺到那手的溫度在慢慢的消失，她甚至已經感覺不到那微弱的脈搏。可她依舊緊握著那隻手不願意放開。
“月夜……我們回家……”她掙紮著站起身來，艱難的將鳳月夜僵硬地身子搭在自己身上，一步，又一步，緩慢的在雪地上前行。雪越下越急，將他們的身影覆蓋，卻是遮掩不住那一聲聲哀鳴……
“月夜，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