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殺了他,殺了他!(2 / 3)

“救人。”淡漠的吐出這兩字,步嵐澈便是不再言語。往後任憑麒麟子怎麼問,他都不再開口,隻是袖手等藥。

眠燈拉拉流燭的衣角,小聲問道:“師兄,皇帝要的究竟是何藥?為何要糾纏這一月,師傅這才鬆口?”

“不知。”流燭搖頭。雖然他與麒麟子一同阻止這人進入後院,但也是不知步嵐澈所求究竟是何藥。這麒麟穀水榭之內,究竟有何藥,連這九五之尊都這般的在意。

似乎被所有人都晾在了一邊,那白衣男子不急於插口,始終冷眼旁觀。

他對步嵐澈的興趣相當之大,赤裸裸的視線不加掩飾的在皇帝臉上轉來轉去,一點不加收斂。

步嵐澈年輕雖輕,心理素質卻是極強。順利討得了藥物後他心情大為好轉,被人這麽肆意打量也權當無視,泰然自若,頗有那麽一點君王風度。此人與那鳳月夜還真是像極,白衣男子嘴角溢出一絲笑意,隻是那瘋魔之後的鳳月夜卻是比清醒時可愛許多,不知這步嵐澈瘋魔起來,是何等的模樣?

他正想自己的心事想得入神,忽然聽見流燭問眠燈,聲音之大,明顯是想要說與他聽見:“此人又是你們從哪弄來的麻煩?”

流燭麵色漆黑,對於自己的師兄和師妹胡亂帶人進水榭甚是不滿。更何況此人不知是敵是友,卻是分明的給他一種熟識的感覺。就像是小時候,某個讓他很討厭的,卻又在他離開後總是會想起的人。

“麻煩?”白衣男子垂眸嘴角的笑意更深,還真是誰對了,當年那人將自己送走,也當自己是麻煩。說什麼送自己來拜師學藝,結果呢,還不是在為自己的孩子做打算,自己這輩子都已經被綁在了這兩家人身邊。

“想必,麒麟穀所有人都將我忘記了吧。”白衣男子抬起頭來,目光微轉,便是從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麒麟子身上。“忘了那個與流燭一同被送進麒麟穀的孩子了。”

楊英終於翻箱倒櫃把麒麟子指明的綠色小錦盒拿了出來……他私下裏還把從未進過的師父的寢房巡查了個一幹二淨,結果很失望的發現這位麵容慈祥的師父房內並沒有什麼怪異的擺設。

將錦盒遞給麒麟子,麒麟子將目光從白衣男子身上收回,拿著手中的盒子掂量了半晌,終是一揚手,隔空扔給了步嵐澈。

步嵐澈唇泛微笑,朝著麒麟子抱了抱拳。他沒有興趣知曉這白衣男子與麒麟穀之間的恩怨,道了聲謝便是離開。

直到那龍輦徹底的消失在了桃花塢,麒麟子這才凝著那白衣男子,板著臉道:“當年你離開,如今又回來,是為何事?”

“師父……”

輕輕的兩字吐出卻是讓所有人變了臉色,楊英一個激靈,差點跳出前廳去:“師、師父?他這人難道也是師父你的徒弟?”

“徒弟?那年這人無聲無息的離開麒麟穀,我便是告訴自己,麒麟穀再也沒有這人了。蘇遺笑,麒麟穀水淺廟小,容不下蛟龍大神,還請你速速離開。”

被稱作蘇遺笑的人卻是沒有任何動作,他嘴角始終勾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修長而蒼白的手指從臉頰撫過,便是揭下一層人皮麵具,露出那張令人無比熟悉而又駭然的臉。不知何時到他手中的玉骨扇啪的一聲展開,淡淡的血腥卻是飄散開來,“蘇遺笑,從我離開麒麟穀,去往那天山之時,蘇遺笑便是死了。這世上隻剩下了天山的地尊朝歌。”

冷哼一聲,麒麟子沒做任何表情,倒是流燭雙手環胸,一雙桃花眼上下將朝歌打量了個透徹,這才道:“我倒是沒想到,小時候那個令人討厭的家夥,長大了更是令人討厭了。”頓了頓,見朝歌臉上淡笑未變,終是板起麵孔,“你來,不僅隻是為了敘舊這般的簡單。”

“自然。”朝歌點頭,“我來,也是求藥。”

精致的龍輦緩慢的行駛在錦陽鄉村的小道上,那趕車的馬夫低垂著頭,卻依舊隱隱能瞧見嘴角勾起的淡淡笑意。他隨意的揚著馬鞭,手腕卻是如同無力一般的,輕甩在馬身上,一副怡然愜意的模樣。

龍輦所到之處,過路之人紛紛駐足觀望。這鄉下的小村莊何時有過這樣的馬車,有些少不更事的小孩甚至是覺得新鮮,掙脫了大人的手跑上前,伸手想要觸摸這金碧輝煌的龍輦,卻是被謹慎的大人一把拉回去。

駕車的馬夫瞧著那些形形色色表情,嘴角笑意更深了,他偏頭對著龍輦內的人說道:“我說哥啊,不過就是來接他們,何必非要駕著你這龍輦,這般的引人注目。”

“咳咳。”龍輦內傳來兩聲咳嗽,隨即便是傳來冷硬地聲音:“你隻管駕車便是,別囉嗦。”

“是是,你最大。我這個做弟弟的,做臣子的,注定要為你服務了。一輩子聽從你的命令。”無奈地歎了口氣,馬夫抬起頭望了望遠方。一個獨立的小院便是遠遠的出現在他的視線中,隱藏在眾多相同的院子裏,卻是讓人一眼便能認出來。

“我想,我們找到他們了。”手一揚馬鞭,狠狠地甩在馬身上,駿馬受驚揚起前蹄,嘶吼一聲,便是快速著朝著那小院而去。

馬蹄聲驚動了小院中人,枯葉飛身上了屋簷,那金黃之色便是恍惚了他的眼。龍輦?心存疑惑,枯葉下意識地朝著凰將離的房間望了望。這次,怕真是要離開了。

龍輦在小院門前停下,馬夫躍然下馬,敲了敲龍輦的架子之後,便是看到那緊閉的車門緩緩的被推開,一隻白皙修長卻是強而有力的伸出來扣住門欄,隨即被馬夫扶了出來。步嵐泫攙扶著自家哥哥的手,忍不住又是一聲抱怨:“哥啊,你明明無病無痛的,做什麼非得裝做這般?”

似乎不想解釋自己這般行為,步嵐澈隻是微微半闔著眸子,手下用力。步嵐泫便是嘖嘖一聲,扶著他看上去孱弱無比的身子敲響了那褪去顏色的大門。

門嘎吱一聲被打開,青琉杏目微睜,驚詫道:“怎麼是你們?”

“好久不見,青姑娘。”步嵐泫微微一愣後,便是反應過來,嘴角亦是揚起一笑,吊兒郎當道:“這些時日不見,青姑娘似乎比以往更漂亮了,不知凰姑娘是不是也同青姑娘一般呢?”說著,便是朝著院內四處張望,恰好瞥見那白衣的女子回頭。

步嵐泫終於是明白,何為驚鴻一瞥,隻是那樣一個淡淡的眼神,便是教人永世難忘。步嵐泫嘴角的笑意微斂,低聲喃喃道:“難怪當年姑姑會對妖君一見鍾情,饒是一個眼神便是能勾人心神的。隻是這世間少有的容貌,終歸被人啐罵一句妖言惑眾,紅顏禍水。”

“你倒是頗有感觸。”步嵐澈向前邁出一步,回頭冷冷瞅他。這般的容顏,總是能讓他想起那已然死去的人,所以有很多時候他都不願去接觸,與那人有過關係的人。隻是,凰將離,怕是他這輩子都無法拜托的。

見到來人,凰將離也隻是微微驚訝,隨即便是揚起燦爛的微笑,“你們來了。”似乎是知曉他們會到來一般,她是那般的鎮定。她原本向上將二人引進院子,但卻是在下一秒被一個小小的身子緊緊的抱住。

凰將離不用低頭,也知曉是誰。彎下身子試圖將小小的人兒抱起,卻是被躲開。不解地睨著那一臉戒備瞅著門口兩人的非兒,凰將離伸手揉亂他的頭發:柔聲問:“怎麼了?”

步嵐泫看到非兒,臉色卻是微變。他放開步嵐澈,三兩步走到非兒麵前,蹲下身子,與他對視。“小家夥,還在生氣?你瞧瞧,你父皇都病了。”

非兒順著步嵐泫的手看過去,步嵐澈正倚著門欄,俊美的臉上蒼白如紙,此刻正捂著唇掩下咳嗽。感覺到非兒的視線,步嵐澈抬起頭,朝他點頭一笑,瞧上去卻是那麼的勉強,似乎牽動臉頰都會讓他覺得疼痛。

四目相對,非兒卻是馬上偏頭,瞅著步嵐泫眨眨眼道:“他……怎麼了?”

聳肩無奈:“如你所見。”

將三人這般的互動瞧在眼裏,凰將離瞬間便是明白,自己平白無故救回來的孩子,竟是有著這般高貴的身份。當朝澈帝唯一的兒子,往後的太子殿下。揉著非兒的手頓了頓,本想收回卻是被一隻微涼的小手拽住。

或許是感覺到凰將離那一瞬的疏離,非兒下意識的抓住她的手腕,漂亮的眸子瞪圓,其中泛著一絲焦慮:“娘親?你……不要非兒了?”

娘親?步嵐泫詫異地挑眉,他倒是沒想到,這個極其認生的孩子,在這短短的幾月之內,竟是這般親昵的對待一個對於他來說陌生的女子。

將非兒傷心難過的情緒瞧在眼中,凰將離反手握住那小小的手,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背:“非兒,你有自己的家,這般跟著我,始終不是法子。回家吧。”

“你不要我了?”童稚的聲音拔高,竟是有些尖銳,“你同紅塵一樣的不要我了?既然不要我,為何要生下我?既然不要我,為何要救我?讓我自生自滅不是很好麼?不會給你們添麻煩,不會造成你們的困擾,不會害死紅塵……”

小小的人兒竟是抽泣起來,小手掌緊緊地拽住凰將離的衣襟。精致的小臉上滿是淚痕。凰將離心頭一軟便是將人擁入懷裏,“乖,不哭不哭,娘親沒有不要你,非兒……不是你想的那樣,所有的事情都與非兒無關,乖……”

“可是……”

“沒有可是,非兒。”瞧著那淚眼凰將離在心中無奈的歎息一聲,“非兒聽娘親的話麼?”

“聽……”依舊是軟軟糯糯的回答,就算是上次凰將離差點掐死他,他也這般的信任眼前這個,將他從那群黑衣人手中帶出來的女子,他一直叫娘親的女子。

“既然如此,那便聽娘親的話,你也出來這麼些日子了。如今你父皇來接你,作為天朝的皇子是不能這般任性的。”揉著非兒的頭,凰將離說得語重心長,句句在理:“往後,你便是一國儲君,還有許多東西要學,這般跟著娘親是不行,有許多東西娘親無法教你。聽話,回去吧。隻要你往後記得去娘親的墳頭坐一坐,陪娘親聊會天,娘親就心滿意足了。”

自己是個將死之人,也無後,往後有這麼個人在自己的墳頭為自己上一柱香,燒些元寶蠟燭,也算是沒有被世人遺忘。她很感激,眼前的孩子來到她的身邊,或許曾經她想要殺死他,可畢竟是相處了這幾月,不舍是絕對會有的。

輕輕地擦拭掉非兒臉上的淚痕,凰將離不知何時也是紅了眼眶,“非兒,或許哪一天,我就去京城看你了。”

“我……”

“咳咳。”一直倚著門口看著這兩人的步嵐澈終於是邁動步子行至兩人身前,“你們都跟朕回宮去。”那是帝王的威嚴,不容置疑,不容許抗拒。連詢問的機會都不曾給予。

“你還會回來麼?”素衣的男子立在那緊閉的房門之外,黑暗將他的臉全部隱藏起來,看不到任何的情緒。他的嗓音很輕柔,亦是很平靜,卻是在這深夜裏顯得格外的寂寥。

屋內,燭光微動,映出那立於窗前的婀娜的身影。卻是沒有傳出說話聲,明明兩人隻是隔了一個窗子,但卻像是在兩個世界一般。

這便是咫尺天涯吧。

枯葉這般想,嘴角便是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畢竟,這一走,怕是要天人永隔了。

本就時日無多的人,這一去,怕是永遠的不會回來了。就如同那鳳子衿一般的,最後都隻剩下一座青塚罷了。

若是強行將人留下?男子笑了,聲音低沉卻是在極靜的夜中顯得突兀,從來他都知曉,這人不會屬於自己,要跟著他是她的意思,要離開,他自然也是無法阻止的。或許,這便是他的悲哀,從未被這人放在心上的悲哀。

屋內的燭光突然熄滅,隻剩下了漆黑一片。那窗前的身影便是瞬間被黑暗吞噬。男子伸出手,卻隻是碰觸到了一片冰涼的窗紙。

這便是距離……

雖然隻是那麼一層薄薄的紙,卻是深深的將他們隔在了兩端。

心灰意冷,轉身離開之時卻又是深深的頓了腳步。身後傳來那女子輕柔的嗓音,與平素一般的,毫無差別的嗓音。

“皇兄也希望我回去的,陪非兒也罷,看看娘親曾生活的地方也好。曾經的錦陽,我也算是生活過了,也該是去尋尋屬於娘親的足跡。那個女子,為爹爹犧牲了太多,我總該去看看的。”

她這般說著,仿佛就是像是隨口的出遊一般,卻是讓男子一陣心窒。這女子其實不想這般的,她才十九,還有許多的地方沒有去過,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卻又快要結束了。“將離,我帶你去尋隱匿的神醫吧,不管如何都要解了你身上的毒,都要讓你……”

“沒用的。”打斷枯葉近乎急切的話,凰將離笑道:“若是我身上的毒能解,早在被皇兄救起之時,便是解了。名醫?嗬嗬,你知曉的,流燭也拿這毒沒法子的。這便是命,我早認了,老天已然注定了的事情,我們是無法改變的。”

屋內傳來一聲低低的歎息,隨後便是腳步輕移。枯葉靜靜的等著,最終也未能等到那女子開門。他歎了口氣,轉身離開。卻是不知屋內的女子並未睡下,她坐在床沿,透過那層薄薄的窗紙,凝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

“枯葉,為何你不說呢。”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才垂下頭溢出一絲苦笑,“隻要你說,你想我留下,你要我留下來,我便不會走了。為何,你就是不明說呢?明明那般果決,那般強硬的你,變得和月夜一般了?”

幾許從那蒼白的嘴邊溢出,在夜幕中漸漸的淡去,徒留下無盡的遺憾。

夜幕下行走的人影被一片孤寂環繞,月白的衣裳在月下顯得格外的耀目,晚風刮起他隨意披散的發絲,時而將他的臉遮掩,看不清真正的情緒。似乎到達了目的地,男子的腳步漸緩,最後停在一家酒肆前。

整個錦陽除了這間還亮著微微燭光的酒肆,都沉浸在一片安詳的黑暗中。

虛掩的門被慢慢的推開,那出塵般的男子顯現在門後。看到那傲然站立的人,朝歌勾了勾嘴角,“幸不辱命。”

男子點點頭,錯開朝歌的身子走進酒肆之內。偌大的大廳隻有一張楠木桌子,擺放著兩把凳子。男子卻是沒有坐下,隻是站著,似乎在等朝歌說話。

朝歌回頭瞥了那男子一眼,將門掩上,走到桌前拍拍手,素青便是端著放著酒菜的條盤從廚房走出,雖是眼瞎卻是能清楚的尋到桌子。他一點一點的將條盤中的酒菜擺放在桌上,在朝歌入座之後,便是立在他的身後。

執起酒壺,將兩個青瓷的酒杯注滿,朝歌這才道:“坐。”

沒有說話,男子撩袍坐下,端著酒杯便是一飲而盡。朝歌歪著頭,漂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著他,末了卻是笑道:“你這是在生氣什麼?氣將離始終無法忘掉你麼?”

燭光搖曳,映照著男子那略帶著邪魅的容顏。他垂著頭,那酒杯中晶瑩的酒便是將他的容貌映照出來。似乎對於這張臉異常的不滿,他緊蹙起眉頭,伸出手從臉頰撫過,便是撕下一直帶著的屬於枯葉的人皮麵具,露出那原本傾國傾城的臉。

朝歌看著他的變化,隨後點頭滿意地道:“嗯,還是這張臉比較好看,多麼的熟悉。你這張臉,老是變換來變換去,月夜,會不會有一天,連你自己都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了?”

“鳳月夜是我,幽冥是我,枯葉也是我。可我,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男子的聲音很恍惚,帶著寂寥。他又一次端起被注滿的酒杯毫不猶豫的灌下。烈酒入喉,如同灼燒一般的痛楚卻是能讓他覺得,他還活在這個世界,還能陪同在她的身邊。

隻是鳳月夜又突然放下酒杯,打開酒壺的瓷蓋,熟悉的酒香便是撲鼻而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