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好好教訓你!(2 / 3)

“那好,我現在就去殺了步嵐澈,拿了這個天下給你。”南宮羽墨心中淒苦。

“這瑯環的天下,拿來合趣,你殺了他,還有步嵐泫,難道你連步嵐泫也能殺了嗎?嗬嗬,你可是小王爺,難不成你要累極夜郎王麼?”凰將離側頭淺笑,滿臉一派天真。

“那你到底要什麼?隻要你說,將離,隻要你說,隻要你……隻要你別……我什麼都答應你。”南宮羽墨抑製不住,血一口口的上湧。

“你走吧,如今,我什麼都不想要。”凰將離不待他再說,仰頭看天,衝著月光微眯起眼睛說:“又是滿月,怎得會想起這許多事來呢。你放心,他們會放你走的。或許等我有一天想到我要什麼,便會告訴你。”一個旋身,落下屋脊,推了宮門而入。

寒夜更重,南宮羽墨握緊拳頭無聲地站在屋脊上。

這天下究竟有什麼好……

凰將離掩上門,背靠著宮門緩緩的滑坐在地上,抱膝團坐,將自己縮得小小的,一頭青絲密密的遮在她額前,誰也看不清,隻有抱在膝前的手滴答流血,落在玉也似的腳背上。

這天下究竟有什麼好,誰能告訴我?

夜涼如水,映著屋脊上那個人,身姿挺拔,隻是低垂著頭黯然神傷,手心裏緊緊攥著一個印刻成凰將離模樣的水傀儡。那是他送她的,在她轉身的那一刻,這水傀儡便是掉落在屋脊上。

風絲絲的吹在臉上,像她曾經為他彈琴的溫柔的手,屋脊上拉長的身影愈顯寂寥。耳聽得梆交五更,天邊隱隱透出一抹灰白來。

她,這一夜可……睡得好?

凰將離背靠宮門團坐著,無人敢上前,朝歌看著她的左手不再流血,隻是腳背上有幹涸的血漬。又透過窗看向那屋脊上站立的人,無聲的歎息,沉吟了片刻說:“為何不走?”

半晌,凰將離抬起頭來,眼睛紅腫,滿臉的淚痕。朝歌覷了一眼不敢再看,忙低下頭,可她膝上火紅袍子被淚水浸濕的地方卻看得更仔細,很大的一片。怕是……從坐在那兒開始就在默默地哭吧,這得哭了近兩個時辰呢。朝歌心中歎息,凰將離來了這些日子,就算被幽冥屈辱對待,也沒這般的哭過。

收了有些泛濫的心神,朝歌再次問道:“他來救你,你為何不跟他走。要知道,如今尊上對你已經失去了興趣,你要走可是簡單的很。”

“走?”輕柔的聲音帶著沙啞,凰將離咧嘴一笑,從腰間取出那塊玉佩,雙手緊緊地捏著把玩著,她不抬頭,隻是凝著那玉佩,半晌之後才續而說道:“凰將離是鳳月夜的影,他在何處,影,便在何處。朝歌,你說我能走麼?”

這帶著淡淡譏誚的話語卻是讓朝歌顰起了眉,女子話中的意思,他又如何不知,卻是沒想到他守了這麼些年的秘密還是被第三人知曉了。朝歌按了按有些發痛的額角,眸色微沉道:“你這般坦白,就不怕本尊為了守住這秘密殺了你?”

把玩著玉佩的手頓了頓,凰將離抬頭嫣然一笑:“不要唬我,我知道自己對你來說還有利用價值。你希望我能將月夜治好。因為你覺得,隻有我才能使那人放在心上。”話語剛落,她便是斂了笑,掙紮著從地上站起身來。卻是沒想,坐了兩個時辰未動腿早已發麻,她一個不甚趔趄地差點跌倒。

朝歌欲上前扶她,卻被她揮開。左手撐著宮門,凰將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直至走到那床沿,才坐下。她閉著眼將那玉佩重新掛回腰上,看也不看朝歌便是合著衣服躺下去。

被說中了心事的朝歌望著那紅色錦緞中火紅的纖細背影,按了按愈發疼痛的額角,朝歌再次無聲的歎息。他發現,在凰將離被囚的這些日子裏,他歎息的次數越發的多了。不過凰將離說得倒是沒錯,這世上能讓鳳月夜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唯獨就隻剩下她了,能勸動他的,怕也隻有她了。

再次瞥了眼那似乎熟睡過去的人,吩咐了一旁的侍女按時給她送藥後,便是離開了夜台。還有個同樣需要他操心的人,正等著他去阻止。南宮羽墨如此大鬧天山,那人都未出現,怕又是變回了另一個人格。

聽著那人出去而輕掩宮門的聲音,凰將離原本緊閉的眸子驀然睜開,她從錦緞下找出一麵銅鏡,凝著鏡中自己那自被擒毒發後便變得異常的眸子,果真,如同幽冥所說的,帶著暗紅之色,看上去無比妖冶。

朝歌的如意算盤或許是算錯了,若是那人心中真有她,那麼就算是人格分裂,那鳳月夜的那一麵也會出來救她。可這都將近兩月,在自己身邊折磨自己的依舊是那惡魔般的幽冥。自己對他如此這般的不重要,又怎麼能喚醒他的神智呢?真是可笑。

或許這世上,唯一將她放在心上的男子,便隻有甘願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她的南宮羽墨吧。那個傻子,怎麼能這般的執著呢?若是,鳳月夜,也能像南宮羽墨這般的待她,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小如是被紅塵吩咐來照顧凰將離的,每日送藥送飯。尊上們都不再來夜台,連同各閣主都不再來了,整個偌大的夜台中隻剩下了小如和凰將離兩人,就像是被人遺忘了一般。

每夜裏,凰將離都無法入睡,小如看她在宮門旁,或倚、或坐,眼睛總是癡癡的望著那扇門。小如不知道她在看什麼,卻是在夜裏常開了宮門到殿外,凰將離也不阻止她。小如站在殿外眯著眼睛迎著月光,就能看見那屋脊上站著一個人,槍一樣直挺挺的站著,低著頭,夜涼,他的身上更涼。

“吱呀。”小如推門進來,把宮門掩上,小如輕輕取了件袍子給團坐在宮門邊兒的凰將離披上。凰將離的眼睛看著兩扇宮門間的那一道縫隙。小如知道她在等自己說話。

“今夜裏天冷得很,奴婢在外頭站了這一會兒就凍透了,小王爺,在那上頭又站了一夜了。”話說得很輕,像是自言自語,可是小如知道,她聽得見。隻是不知,她想聽的究竟是不是自己所說的。

暗夜隱在黑暗之處遠遠的等著,天山的護衛自他和南宮羽墨身邊兒走過兩回了,但都是沒有理會,似乎當他們不存在一般。有些護衛甚至行至他身邊催促著讓他帶著自己的主子快些回去。

暗夜心裏苦笑,那個傻子夜夜不睡跑到宮殿屋頂上站著,這可怎麼好。在心裏又是罵著凰將離,這漂亮女子自古都是禍水。南宮羽墨不惜性命來救她,她卻不肯走,還說要什麼天下,本以為是極其淡雅的,卻沒想依舊是一肚子權力富貴。

一邊唏噓一邊兒心裏盤算著,給王爺發過的信鴿怕是已經到了,等收到命令,他便強硬的帶人走。在寒風裏凍得和片落葉一樣抖,也不是辦法,眼瞅著天放亮了,便是看南宮羽墨躍了下來,身形有些趔趄,緩緩的一步步走過來,暗夜的一顆心又放下來一夜。

“怎麼樣?”暗夜送走了大夫,折回來,便瞧見王爺從夜闌趕到了伏魔山腳下他們落腳的小鎮客棧,夜郎王皺著眉問他。

“大夫說,少主寒氣入骨,加上……心胸鬱結,得好好調養。”暗夜搖搖頭說。

“調養?怎麼調養,夜夜裏去那兒吹冷風,誰人攔得住他。”夜郎王坐在花廳裏聞言把手裏的茶碗重重得頓在桌上,“這個凰將離,以前倒是沒瞧出性子這般的狠。這會兒也沒見鳳月夜真的做出什麼來,不知究竟在想什麼。”

“鳳月夜心中的打算,屬下猜不透。”暗夜低眉順目地站在一旁,“屬下倒是覺得鳳月夜或許會利用凰將離一舉拿下天山。”再回頭時便瞧見南宮羽墨從內堂出來,忙是低下頭恭敬道:“少主。”

夜郎王再次端起茶碗,半闔地眸子看著那人閃過怒意。

南宮羽墨這些日子消瘦的厲害,嘴角勾勾強笑說:“她定有她的苦衷,將離她……她……”說不出來了,就憑凰將離的武功,如不是自願,誰個能勉強了她?就算是經脈俱斷,她不是也有法子上那守備森嚴的天山麼,怎麼可能不能全身而退?南宮羽墨寧願相信她是有苦衷的。

小廝忙上前扶了南宮羽墨坐下,順便奉了杯熱茶。夜郎王看他日漸青雋,臉上都瘦出棱角來了,皺著眉語氣冷硬的說道:“你明日便跟我回夜闌,本就身中寒蠱,如今又弄得寒氣入體,你說這算什麼事?我將那功力傳與你,不是為了讓你意氣用事的。”

南宮羽墨還想反駁,但夜郎王那強硬的模樣怕是不會允許自己再這般做。他無聲地勾勾唇角,眸子半闔藏著失望。

這一走,又不知什麼時候能見著。

“嚐嚐,這個可好?”

紅塵在夜台便的小廚房裏忙不迭得端著盤子給凰將離,凰將離用手捏了塊兒筍尖扔進嘴裏,紅塵緊緊地盯著她的嘴巴。

“嗯,這個味道很鮮美呢。”凰將離品嚐著,點頭說。

“嗬嗬,這個法子弄出來的果然好呢。”紅塵滿心歡喜。

南宮羽墨走後,這些日子她時常過來夜台找凰將離,興許是怕她悶著,亦或是怕她逃走,紅塵總是說著無關緊要的話,時不時地讓她嚐她做的菜。或是有人陪伴,凰將離那慘白得不見任何血色的臉,終是紅潤了一些。

“天山上下,就屬你最清閑了,紅塵。你還有心思在這裏做菜,到真是讓我佩服的緊呢。”凰將離坐在灶前,嘴角掛著淺淺的笑。

“哎,我也算是這天山最為另類的,尊上不強迫我製毒,我也樂得清閑。怕你在這夜台無聊了,便來陪陪你,也算是還了鳴鳳山莊之前對我的恩情。”紅塵說著把一份猴頭倒進高湯裏煨著,半晌見凰將離沒言語抬眼看她,見她愣愣地盯著小廚房的牆角發呆。

夜裏,紅塵回了自己的幽影閣,夜台便又隻剩下了她和小如。拔了束發的玉簪,小如手裏拿著象牙梳子輕輕梳理凰將離的頭發。

“你是幽冥侍女的總領,讓你做這些事,委屈你了。”菱花鏡前,凰將離低聲說。

“您別這麼說,奴婢們在這天山就是侍候各位主上的。”小如陪著小心。雖幽冥現在對她失去了興趣,但興許哪天那興致又回來了,在凰將離沒有被送去望生園之前,都需要小心的伺候著。

“你在這天山怕也好幾年了,我知道你對此甚是熟悉。紅塵讓你來照顧我,無非也要得到那人的同意。隻是不知,你跟著我這無趣之人,會不會不習慣。”菱花鏡中模糊的映著凰將離帶笑的容顏。

自那夜哭過之後,凰將離像是變回了以往的她,每日每夜唇角都帶著淺淺的笑意。她對所有人都笑。可那笑靨盈盈的模樣卻是讓小如心疼。這夜台中住著什麼人,她自然是知曉的,從凰將離身上那久久不見消退的青紫痕跡,她也便知道,天尊怕是日日夜夜都在欺淩眼前清麗的女子。

小如梳頭的手一頓,輕笑說:“奴婢伺候尊上時,跟伺候小姐可沒什麼不同,都是盡心盡力罷了,更不會覺得無趣。要知道,這可是奴婢分內之事啊……”手底下又輕輕的梳理。

凰將離隻是淡淡的笑,她知道小如心善,菱花鏡中也是映著她眼底微微的心疼。小如梳理著頭發,手底下輕輕把幾根發絲梳攏下來,握在手裏。

“小如,你別藏了,這幾日裏,我在枕上都都看到了,給我。”凰將離把手伸開,舉到耳側。

小如想不到自己的手藝她居然察覺了,隻好把手裏的落發放到她手心裏。凰將離握著到眼前鬆開手,五、六根頭發都是已經白了一半了,在手心裏團成一團,刺眼。

“想是這些日子裏心神疲憊了,讓地尊來瞧瞧吧,天山什麼滋補的沒有啊。”小如把手法捋順了低聲說,垂下的眸子裏竟是閃爍著淚花。

“不打緊,我知道是為什麼,你跟我說,有多少了?”凰將離鮮少用那鏡子,若不是這幾日在枕上發現了白發自己是不會留意的。

小如猶豫著說:“有……許多了,紅塵閣主前些日子都看出來了,讓奴婢先別跟您說,說,怕是這些日子有些……傷心。”

“傷心”兩個字幾不可聞。菱花鏡裏映著凰將離嘴角淒然的笑。紅塵又怎會自己傷心的究竟是什麼,心無可厚非的,隻是覺得疲憊而已。那人……凰將離甚至不知該用哪個名字去稱呼他,又或者,這些都不是他原本的名字。

那人,變得陌生了,變得自己都不認識了。

“她到有心。”凰將離把手裏的白發扔到桌上,回身問:“幽冥,不,天尊最近在忙什麼?”

小如眨眨眸子卻是沒有回答,視線落在了虛掩的宮門外,交談聲自院內響起,似乎有些激烈。兩人都認得,那是幽冥和南殤的聲音。那熟悉的嗓音響起時,小如便是清楚的瞧見了凰將離的身子不由顫了顫,直到兩人又複漸漸的離開,凰將離緊繃的身軀才慢慢的緩和下來。

“尊上……你說過已對凰將離失去興趣。”南殤自知失禮,卻不肯低頭,然眸中的堅定已幾近逞強。

“可她又重燃了本尊的興致。”

“尊上!”南殤恨恨地開口,又像是不知該說些什麼一般,隻能怔怔地看著幽冥若帶一絲笑意的眼,男人在等,等著自己吐出大不敬的話語,這一回他又要用多少的鞭撻來懲罰自己?

幽冥前行一步,湊近跪著的南殤,長指挑起他的下顎,似笑非笑地問:“南殤,你怕什麼?”

垂下無力雙眸,心頭分明湧上一絲絕望,卻又因兩人之間微小距離而欣喜:“怕……尊上引火自焚。”

聽見幽冥一聲輕笑,冰涼長指順著線條撫上他的眼角。南殤偏過頭,幽冥便收回手,隻略低了腰,在他耳旁淡然道:“南殤,本尊真是喜歡你。”

南殤渾身一震,說不上心頭是什麼滋味,又聽見幽冥輕輕說道,“可南殤願為本尊而痛嗎?”

尚不及反應,左肩已傳來一陣劇痛,鮮血瞬間染紅他月白衣裳。他驚恐地看向幽冥,後者已直起腰,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像是對他的眼神多有不滿,隨後又是一笑,仿佛那不滿的情緒不曾出現並伸手扶起了他,卻什麼也不說,隻是拉著他往前行,步伐仍是一如往常,輕緩和徐,好似沒有聽見他的血一滴一滴打在殿外的白玉地麵,蜿蜒一地地怵目驚心。

幽冥的手沒事使力,他大可甩開,但南殤卻隻是任他拉著走入刑隸堂,坐上自己平常的位置,幽冥卻是站著,沾了血的手指冷冷地擦過他的麵頰,“南殤,你怕嗎?”

南殤麵色蒼白若雪,微啟的雙唇輕輕顫著,卻吐不出一言半句……怕?不怕?他不知道,隻覺得肩上的血該是來自心髒,才會痛得這般撕心裂肺。

幽冥唇畔一萬,像是說起多麼喜歡的玩具:“南殤,你知道嗎?凰將離不痛,她的傷比你更重,她卻不痛。”

感覺幽冥的手指劃過肩上傷痕,南殤隻想著怎麼可能不痛……

像是看見他眼中的疑惑,幽冥輕笑道:“南殤,本尊不會一直容忍你。”

男人轉身離去之際,又再桌上放下一樣東西,南殤沒有回頭去看他的背影,隻顫抖著拿起桌上的藥盒,這是幽冥說過不願再為他浪費的雪靈膏,可是他還是留下了一盒……雪靈膏專治外傷,瞬間止血、決不留疤,與那水蔓菁有異曲同工之妙,效果驚人卻製造不易。幽冥從不輕易予人的,總是放在他專用的月白瓷盒中。他知道,幽冥最喜歡的顏色就是月白,所以他總是穿著這樣的顏色,可他更喜歡幽冥身上的暗黑與豔紅,最喜歡了……

直到朝歌順著地上的血跡尋到他,南殤幾乎已要失去意識卻仍是將藥盒抓得死緊,朦朧之際,他聽見瓷盒開啟的聲音並聞見那一股子熟悉的清涼水香,疼痛減輕的瞬間他卻想掙紮。幽冥說凰將離不痛,他也想撐著說不痛!可是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