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時候,從午後就開始下了雨。趙思鄉開著書房內間臥室的窗子,倚在窗邊默默出神兒。
“怎麼了?”沈擷從她身後攬住她。
“沒什麼,閑著看窗外就想了幾句詩。”
“說來聽聽。”
“細雨如春沐江南,樓罷江心小月船。半掩桃花皆著色,翠依楊柳三月天。”思鄉放鬆地將身體靠在沈擷的懷裏,語氣中盡是不盡的浮想,似夢似幻。
“想家了嗎?”
“嗯。”思鄉點了點頭,又想到,“你還沒去過我家吧?汀雲山莊很漂亮,跟汀雲閣不一樣。是那種蘇杭一帶的青磚白瓦,還有很多二層的閣樓……”沈擷就這麼聽著,也許他一輩子都見不到,但他還是想要了解那個伴隨心上人成長的地方,那個真正的趙家——而非她長居卻隻算借住的皇宮。
“你知道嗎,其實京城內外所有的趙字號錢莊都是我們家的?”
沈擷用驚異的眼神看著思鄉,京畿附近的趙字號錢莊沒有二十家也要十七八家啊,可這麼重要的事居然沒人知道!
“你定是不知的,連我娘也不曉得。”思鄉轉而又說,“我當初出了京城便是往南邊走的,料想著他們都會向北邊兒尋。加上我沒銀子寸步難行,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想變賣身上的細軟的,於是便跑到廊坊的銀號裏拿了一萬兩的銀票,又讓人尋了匹良駒,一路向北奔來。”
這是趙思鄉這麼些個日子以來,第一次提到她離京後的行蹤。前幾日無論沈擷怎生詢問,她都是顧左右而言他。如今,她願開口,沈擷自是欣慰,而她又不願提及錢莊的事情,沈擷也就不再追問了。
“是不是想青鸞了?”沈擷不禁想到那匹正宗的大宛馬,在當年他離京後就難產死了,自那以後思鄉就再也沒養過馬。
“有點吧!”
“白綾也死了,算得上是去和它們娘倆團圓了!”想到隨自己出生入死的白馬已戰死沙場,心中也不禁愕然。
“馬猶如此,況人乎?也許你不該對齊木格母子太過苛刻!”思鄉想了一晚,覺得也許是自己太過草木皆兵了,其實別人根本沒什麼想法。
沈擷不語,思鄉也就轉了話題接著說。
“其實,我也隻疾走了不到百裏,馬剛行進雲夢山的時候我就被它摔了下來。”
“怎麼會?”雖然是過去的事情,可沈擷聽著還是心急。
“我那時身子還沒養好,連著幾天算計,早就是精力憔悴,隻是拖著口氣離開京城。到了那兒的時候人就昏了過去,才會被馬摔下。”
“你可有傷到?”沈擷有些心驚,如是出了什麼好歹,也許他根本沒機會再見情兒。
“我這不是還好好的!你聽我說,沒事的。我根本就沒掉在地上,是我師父接住了我。”
“師父?”
“是啊,如果沒有他老人家的話,我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不但養好身子,反而還習得岐黃之術,內力更是一日千裏呢?”思鄉笑笑地安慰沈擷。
“這麼說你是遇到奇人了?”
“奇人嗎?我估計他老人家可不會高興於你的稱讚!”思鄉瞥了瞥嘴。
這麼別扭的性子?雲夢山……
“難道——難道你師父是雲夢老妖?”沈擷驚異,幾乎北邊兒一帶江湖上的人都有所耳聞雲夢山上有個武功絕世卻又性情古怪的世外高人,如果情兒真是認了這麼個師父,那就真是件幸事。
“師父要是聽見你這麼叫他的話,說不定會覺得你很有資質呢?”思鄉嘲弄,不禁想起自己那天一睜開眼睛……
“丫頭,醒了?”一個悶悶的聲音傳進思鄉的耳中,但她的眼皮很重,似乎有些睜不開。
“前輩,這裏——”屋子裏很暗或者是晚上吧,但隱約間她覺得這是個上了年紀老者。
“別這麼叫,什麼前不前輩的,聽著都別扭!你呀要不就和別人一樣,叫我老妖怪,要不——”話鋒一轉,迅速地欺近思鄉,“你叫我師父怎麼樣?”
“啊!啊?”前一聲是因為突然有人靠近,把還沒清醒的思鄉嚇了一跳,後一聲是因為對於老者的話有些不明所以——這唱得是哪一出兒啊?
“前輩——”思鄉想站起來說話,可話還沒說,身子一晃又倒了下去。
“你快別動!”老人心急地扶住思鄉,讓她平穩地躺在床上。
“你現在是三交乏力、氣血兩虧,一看就知道是小產後沒養好就亂跑……嘿,我倒奇怪了,啥事值得你這麼忙?”
“前——”看見老者淩厲的一瞪便沒叫出口,“謝謝您救了我!隻是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收我為徒?”一般的世外高人不是不會輕易收徒的嗎?
“高興!不行嗎?”
“啊?”這算理由?
“好了好了,我剛剛給你把過脈,知道你會武功。而且你的筋脈很不錯,隻是先前習武不當才會無所成就。誒,對了,你師承何人啊?”老爺子像是突然想到一般的盯著思鄉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