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擷的身子站定在亭前,恰逢此時一排淡紫霓裳的伴舞舞姬水袖分開,迎麵飄來了白衣舞者。漸行漸晰的歌聲,柔媚千般的身形,空靈如若羽化登仙!
“從別後,憶相逢……”
沈擷驚呆了,那歌喉、那舞姿、那身段、那容顏無一不應是趙思鄉所有——
轉瞬,他又搖頭甩掉這不切實際的想法,猜想大概是自己思之愈切而產生了幻覺……算算時日,孩子也應才快彌月,情兒又怎會出現在這裏?
思及此,他又是萬般的頹然傷感,為摯愛,為親兒,為自己,為這終生……
歌聲已歇,齊木格便拽沈擷坐至亭上。她看得出對於舞者丈夫是有興趣的,便也遂了心意的將為首的舞姬招來問話。
“奴家顏紅見過公主。”一口純正的吳音,娓娓傳來。
“顏紅是嗎?抬起頭來讓本宮看個清楚。”心中縱有再多的難過,此刻也得壓下,靜看丈夫的反應。
又是希望又害怕,然終歸還是希望占了上風!
“駙馬,你也端看一下這位顏紅姑娘。說到底,你們還是泛屬同胞呢?”應聲打斷了沈擷的深思,驀的抬頭,又是一愕,眼前的臉龐分明便是他的情兒!
他欣喜,恍兒又開始疑惑、憂慮,趙思鄉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千裏迢迢、邊關風火,她可受了什麼委屈?他們的孩子呢?
這一係列的問題困擾著沈擷,而他更為擔心的是趙思鄉此刻的安危。
然,心中也就希望是自己眼花,她隻是長得相似而非就是——無論自己有多麼希望見到情兒,眼前也隻是自己思念過度,隻是……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隻隻是他的希望,當對話聲回到他耳畔時——
“除了歌舞,你可還有些什麼才藝?”齊木格循循誘導,望歌女能引得沈擷的青睞。
“奴家計拙,嚐填詞一首,願彈給公主駙馬欣賞。”
“填詞?妙極妙極,你倒也真是多才!”轉而看著沈擷,發現他已略有癡迷,“如是甚好。”
顏紅仍舊退到琴旁坐下,琴師也應聲退開,一時間曲調婉轉而出,正是那年京城外的《蝶戀花》。
“聚散依依別夢中,曾及當年,攜手遊芳從。……”
此刻的沈擷已是確定無疑,眼前的歌姬恰恰正是自己的夢中人,不是幻覺。他隱約可以感受到她飄來的目光,若有若無,而自己怎會滿足於僅僅四目相對,必得尋個方法私下相見。
丈夫如醉如癡的表情令齊木格如芒刺在背,然,她知道自己棋行險招製勝了!隻要能夠成功轉移沈擷的注意力,讓她付出什麼代價她都甘願。
她雙手撫著肚子,心中默說,孩子,娘一定會保住你,無論付出什麼!
沒錯,此刻彈琴的舞姬顏紅正是趙思鄉。此時距離她離開京城已半年有餘,半年來她曆盡萬難才得以找到蒙古都城,自願到青樓作舞姬便是為了方便打聽消息以求自保,未想到竟如此順利地見到沈擷。
初見時,她是震驚、驚訝的,站在他身側的便應是蒙古公主吧?
那個懷孕足有五六個月大的女人。
沈擷會變心嗎?在這種情況下,似乎變得不是那麼確定了!
她也曾有過孩子,卻最終沒有保住,這讓她怎不嫉妒?
也許連上天也是怪她的狠心的!
可是,不是告訴過自己,隻要他還活著不就好嗎?
……
一係列的想法如洪水崩堤般瞬間吞噬了她的腦海,她隻得力求鎮定,不去刻意看他。
可就在自己歌也歌罷,舞也舞罷後,沈擷神情的變化也就盡收了眼底。從驚愕、不信,到詫異難解,再到欣喜,轉而是滿滿的擔憂,一切都說明——沈擷沒變,仍舊是那個愛自己摯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