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幾度變幻,眼中的快意和怨恨雖然已經在極力掩飾,卻是怎麼也掩不住,叫林放巍看了個完全。
這般的怨恨,當是血海深仇。而這般的快意,又當是報仇了吧?
方才她聽到了什麼?
隻有幾個小吏閑來無事對京城溫家的討論,她是聽到溫家之後才這般的嗎?
林放巍看向她,眼中有幾分探究。幾息之後,便收回了眸光,輕聲道:“再不過去,客棧怕是要打烊了。”
“啊!”溫染立時回過神來。
轉身見林放巍眉眼淡淡,似乎並無詢問的意思,心裏頓時鬆了口氣,乖巧的跟在他後麵往客棧走去。
她的身世,並不便叫第二個人知曉。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他們便要起來趕路回陳家村。
到城外林放巍照例雇了一輛馬車,惹得溫染連連擺手:“天色還早,我能走回去,定不會天黑的。”
馬車可貴了!
林放巍閑閑的盯著她:“我不願走,我們同路,你搭個便車吧!”
這說法,當真……叫溫染越發窘迫。
從沁涼城到陳家村,快一些半日便能到,閑閑的走也就一日不到的功夫,他一個健壯的漢子,怎麼可能受不住?
但林放巍既已經堅持這般說了,溫染即使知曉他在說謊,也沒法去拆穿,心中隻有感激。
馬車輕快,不出兩個時辰便已到了陳家村。
林放巍給了銀兩,溫染正好下車來,低頭小心的踩著踏板、提著裙擺,便是沒有人扶,都能保持一種淑女儀態。
這樣的教養,是陳家村溫秀才教不出來的。
村口不知怎的,今日卻是熱鬧得緊。
一堆的婆子小媳婦圍坐在一處,本是說得滿臉歡喜,看見他們的馬車來了,便都收了嘴,巴巴的往這邊看著。
等見了溫染從馬車上下來,又見了她旁邊的林放巍,這群婆子小媳婦眼裏幾乎都要放光了!
“林大哥,耽擱你了。”溫染很是過意不去。
此番林放巍看著什麼都沒有做,隻是陪在她身邊了而已,反倒是叫他出了好些銀錢。
林放巍看了眼她背上的包裹,忽然問:“你打算繡多少帕子?”
“嗯?”
“要去賣的帕子,打算繡多少。”林放巍指了指她的包袱,這丫頭怎麼總有些迷糊呢?
溫染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打開包袱細細的算了算,這才道:“大約是七八塊的樣子,若是繡得快一點,入秋了便能去交貨了。”
還有小半月入秋呢,她得緊著些繡。
林放巍點點頭,心裏有了盤算,抬眸見著那邊樹下的婆子小媳婦們正在往這邊來,便連忙告辭了。
他一個大男人,總不好跟一堆女人在一處。
溫染‘唉’了一聲,未曾將人叫住,難免有些失落,低頭捏了捏包袱中的布料,嘟嚷道:“不若還是繡些簡單的帕子吧……”
“喲溫丫頭,這就要給漢子繡帕子了嗎?”
身後一聲尖細的調笑傳來,接著便是眾人的附和:“這送漢子呀,還是送荷包的好!”
“這也不知哪裏來的漢子,溫丫頭這般痛快的,不若送個鴛鴦戲水的肚兜兒!嗬嗬嗬……”
肚兜這東西,這是姑娘家能送給外男的?這分明是在拐著彎兒罵她不知檢點!
溫染頓時心裏升騰起一股氣惱,轉身狠狠瞪了那人一眼,那是住在村東頭的陳二狗家的,最是一個嘴碎。
“二狗嬸子,你平日說話倒是不費力氣,嘴巴一張便來了,卻不知旁人竟是要聞著你的口氣,熏出了人命卻是不好了。”溫染自問還算溫和。
但這村婦你與她說大道理人家是不聽的,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二狗家的一聽便急眼了,將瓜子兒往地上一丟,叉腰就罵道:“好你個小賤蹄子,敢罵老娘口臭?溫秀才當真教的個好丫頭,這不僅伶牙俐齒的,還目無尊長得很!”
尊長?她算哪門子尊長?
溫染冷笑一聲,卻不打算與二狗家的計較。
那是個潑婦,能計較得來麼?若對罵起來難免是不好看的,若打了起來,便越發的折損風度了。
“你別走!自己勾搭了男人還不準說了?這可是青天白日大夥兒都見著的,老娘可沒說你半分虛假,你陰陽怪氣的裝什麼清白!”
二狗家的又哪裏能放過她,當即便恨不得撲上去。
所幸一旁還有人拉著,沒能叫她得逞。
然她說話卻是越來越難聽,叫人忍無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