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顥合上名貼,問:“他人在哪?”
“正在門外。”
遲疑了一下,他整了整裝束,便快步向王府大門走去。
大門外玉立著一位身軀挺拔的青年男子,錦緞織就的月白中衣外罩同色的繡水紋鶴氅,長及膝下,褶褲的寬口被束入一雙赤褐色的馬靴中,同樣赤褐色的衣緣在一片素色中勾勒出明晰醒目的線條。
這樣的裝束,清雅中帶著英姿,飄逸而不失穩健。麥色肌膚的俊顏,不卑不亢的笑意,手牽一匹軀體精壯的黃膘馬,此馬為“西涼玉頂幹草黃”,亦叫“透骨龍”,是難得一見的良駒。元顥不禁暗羨。
真是做夢都沒想到,此人會前來造訪。與他有過幾次交集,卻無多少交情。當下抱拳朗聲道:“萬沒想到會是蕭世子!有失遠迎!有失遠迎!請,裏邊請!”
蕭烈抱拳還禮道:“小弟冒昧到訪,多有叨擾!”把韁繩遞給前來牽馬的王府管家,抬腿跨進門檻,眼風前後左右輪翻掃過,讚許道:“貴府好氣派!”
元顥大笑道:“哪裏?哪裏?遮風蔽雨罷了。倒是蕭世子的坐騎,千金難得啊!令寒舍為之一亮,哈哈哈!”
“王爺若喜歡,它就是你的了!”蕭烈沒有絲毫猶豫,脫口而出,腳步未停。
“使不得使不得!”元顥連連擺手道,“隨口一說。可不敢奪人所愛!蕭世子別往心裏去。”
蕭烈道:“王爺何須客氣?此馬是小弟在關中偶得,難得王爺青睞,權當薄禮一份,王爺笑納便是。”
元顥心花怒放,略有郝顏答謝道:“那本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世子割愛!”手引前方,連聲說請。
蕭烈朝他一笑,沒說什麼,跟著他走上台階在廳中左首坐下,元顥坐於正中的位置,兩人寒暄幾句,待婢女沏好茶,揮手讓她們退下,這才問:“蕭世子此次前來,可有要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蕭烈此番前來,定不是探親訪友這麼簡單。今年潼關以西動亂風暴日益迅猛,到處戰火蔓延,蕭烈隨其父蕭寶夤鎮守西線,時敗時勝,現進入膠著狀態,朝廷百官對此爭議頗多。
一說附馬西征日久,人困馬乏,應另派人馬前往接替。一說附馬畢竟是蕭齊遺裔,恐有二心,宜派人前去監視,以免軍權在握而造反。
更有一說,關中一帶流傳一首民謠:“鸞生十子九子殂,一子不殂關中亂。”附馬蕭寶夤正是南齊明帝蕭鸞第六子。蕭衍篡位建梁,斬草除根,蕭寶夤逃至大魏,頗得魏帝器重,如今正率軍征西。
朝廷對此遲遲不作表態,而蕭寶夤那邊,亦是寢食難安。在這雙方互相猜忌各有顧慮的當口,蕭烈回來作甚?
蕭烈端起茶杯,拈著杯蓋輕輕刮去浮枝,呷了一口才道:“建德不喜關中氣候,明帝下詔讓她回洛陽小住一段日子。小弟此次正是送她回來。前幾日前往陳留會幾個故友,順便過睢陽小玩幾日。”
元顥緩緩點頭。這就對了。皇上明麵上是體恤蕭家,實際上是把建德公主當人質,蕭家想必心知肚明卻不敢有違聖命,雙方心照不宣。隻是,單憑建德公主一個籌碼,震攝力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