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四十餘年前,宣山的帝女之桑(1 / 2)

“安晴,可知道此處為什麼叫作帝女之桑?”蠱雕的聲音原來並非隻有嬰啼般的鳴叫,母親沉靜的聲音,比起傳說中的天籟,似乎猶勝之。

可是,真正的絕響,又豈隻如此?

桑樹樹冠,蓬蓬如台。從樹下向上看,隻能隱約望到間隙露出的五彩光芒。天下百禽在帝女之桑下,都不敢擅自高飛——那是絕大的僭越之罪,隻因為,帝女之桑之上,僅僅容得下天下間的百鳥之王——九鳳神。

“帝女之桑麼?”安晴又豈會不知。帝女,這名字除了精衛之外,還有誰可以配得起呢?世有傳言,帝女女娃年少,誤溺於東海,靈魄不滅,化為精衛之鳥,銜木石以填滄海。天帝憐其早夭,敬其執著,遂欽點其為九鳳神。千年後,精衛力乏而盡,然而這九鳳神的職位卻一直傳承下來,如今的九鳳神,已是第三代,應為一隻平凡的鸞鳥變化而來。

九鳳神,九首人麵鳥身,平日居於北極天櫃山,每年夏至時節,才來到帝女之桑接受百鳥參拜。

帝女之桑上一聲嘯鳴,聲傳四野,直達九宵。聞之,霎那間如蒙醍醐,周身歡暢,百骸俱舒。俗語有雲“鸞擅歌,鳳擅舞”,果是名不虛傳。

“拜見吾王。”那天籟回聲未絕,桑樹樹下早響起萬千回應,如同潮水一般,連綿澎湃,當真是氣勢浩大。安晴被這聲音震得心跳加劇,胸口一熱,不禁抓住了母親的衣袂,微現驚慌。

“娘,我也要成為九鳳神呢。”未滿七歲的安晴,滿目中透露著對於那五彩光芒的欣羨欽慕。誠然,縱覽天下百禽,又有誰不願高居桑端,正如凡塵人類覬覦皇位一樣,那出自於天性。

“就隻怕九鳳神一位,永遠也輪不到卑微如你我者身上。”

母親尚未回話,身邊反傳來一句歎息。安晴急忙轉頭,卻見原來是個與自己同齡的女孩。由於不得高飛的緣故,是以諸禽除“鳳、狂、鸞、翳、鳴、孔、大鵹、少鵹、青鳥”這九種地位僅次於九鳳神的珍禽外,都化作人形與會。這女孩相貌端莊,與自己一樣,都有著王者之氣,她眉心並無丹砂,但頭發中的幾縷卻呈銀色,可見乃是異族。

“鬿雀裕祥。”那女孩微微一笑,語氣之中,滿是不符年齡的成熟。

“蠱雕安晴。”安晴勉強笑了笑,心下一片黯然。裕祥說得沒錯,自己隻是卑微的族類。若要成為九鳳神,至少,首先應成為九鳳其一。九鳳,就是在九鳳神之下,稍低盤旋的那九種有著五彩羽毛的鳥類。真是羨慕它們生來命好,剛破殼而出,便注定了僅在一神之下,而自己尚不知要修什麼福分,才能勉強與他們一樣,要成為九鳳神,更是癡人說夢。

裕祥稍稍揚起了頭,眯著眼睛看向那五彩的光芒,道:“成為九鳳神,固然是天大的榮耀,然而卻隻限於自身。若不想這些,隻一心一意地讓自己的種族勿低人一頭,此後族中自有機會出現九鳳神。這豈不是更好麼?”

“是嗬。”安晴心中一凜,油然而生幾多敬佩:這女孩子,真的是不簡單呢。而低人一頭,這正是蠱雕數千年來的痛處——他們已經被羅羅鳥,逼迫得不成樣子了。

“羅羅。”端立滂水畔的女子一捧心口,似乎極為痛楚。距離羅羅鳥被滅族已近二十年,然而這痛楚,這痛楚的病症卻沒有一天放過她,反而是愈演愈烈。為什麼不肯放過自己呢?她腦海中常常有這樣一個聲音,反複追問,是啊,為什麼始終不肯放棄自責呢,當初,她根本是沒有一點錯誤啊。靈甫赴死之時,也是欣然灑脫的,他對自己也沒有半分的怨責,縱然他對於自己真正的想法,半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