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走過去,陌秋顏抱住她,寵溺的語氣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天冷,怎麼穿那麼少?”
山腳雖沒有山頂那般冰寒,但是卻也很冷,在觸碰到絡莫離的身體後,陌秋顏暗了暗眸子。
她的身體,好冰,即使他的身體已經屬於偏寒,但是卻也能感覺到她身上的冰冷。
“怎樣,也暖和不了了吧。”把頭靠在陌秋顏懷中,絡莫離看著滿庭院的月色流瀉,心中翻湧著連她也不懂的情愫。
陌秋顏彎下頭,輕輕蹭著她的發,雙手更是抱緊了些:“這樣呢?”
兩人的溫情,卻是有一邊帶著小心翼翼的。
回不去了……那一刻,絡莫離這樣想。
本就不該渴望,本就不該……
“秋顏,回京吧。”
一句話,讓陌秋顏的手僵了僵。
“為什麼?”陌秋顏緊閉雙眸,果然,果然她還是恨……對啊,怎麼可能不恨……怎麼可能不恨呢?連他,也恨不得殺了自己的。
但是,心裏雖然早已猜到,卻在真實觸碰到那樣的恨意時忍不住痛苦起來。
“我要進宮。”絡莫離輕輕推開賴在自己身上的男子,這一推,好似把彼此的界限分開,“我要進宮做繆淩風的妃子。”
陌秋顏淡笑的臉上出現了裂縫,他神色複雜的看著胸前的手,竟然是帶著悲傷的。
絡莫離剛想抽回手,卻被陌秋顏一把握住,緊緊的,似乎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血肉一般。
“你真的很任性,吃定了我卻還是要丟下我。”陌秋顏緊緊捉住她的手,聲音低沉帶著嘶啞,但是卻勉強勾起唇角,笑起來竟然像快要哭出來一般,“我阻止不了你了,是不是?”
絡莫離看著眼前這個雙目微紅,頭發散亂的男子,那不是她一向認識的陌秋顏,陌秋顏該是冷靜從容,永遠不與慌亂靠邊的。
“曾經,我試圖數著我們的婚禮,一天一天倒數著,在想著我離幸福還有多遠呢?”絡莫離道,“殊不知,原來一切都是我胡思亂想,幸福這樣的東西,不是我能夠有的,我早該知道,但是卻那麼笨,一次次被眼前的假象所欺騙。”
“秋顏,曾經我認為我們可以很幸福很幸福,但是現在竟然是辦不到呢。”
陌秋顏抿唇,忽而一把吻住了那蒼白的唇瓣,很冰涼。
沒有說話,沒有停歇,陌秋顏把唇舌鑽進她的口中,與她輾轉纏繞。
彼此水乳交融,分不清誰在纏繞著誰。
絡莫離斂眸,加深了這個吻,沒有火熱如火的霸道,隻有溫情如水的纏綿,她的舌被他吮含輾轉著,陌秋顏一手扣住她的頭,一手扣住她的腰,讓彼此緊貼的沒有一絲縫隙。
“我愛你。”好似一個世紀那麼久,陌秋顏輕輕喘息地看著身下的女子,那本來蒼白的麗顏因為剛才的親吻而微微顯得紅潤,“你記住,從今以後,陌秋顏就是你的了。”
“……”絡莫離輕按著他的唇,不想讓他繼續說下去,卻被他握住手指,輕輕吻著,“若是你想要的,我陌秋顏便雙手奉上。你是我陌秋顏的妻,是我陌氏家族的長媳,我現起誓,今生不悔,我願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一生一世,一雙人。
七個字,表明了那男子的愛。
月光下,那個白衣男子許下諾言。
星辰閃爍,月光為證。
次日,皇帳中一片尷尬的氣氛。
繆淩風看著出現在皇帳中的兩人,陌秋顏帶著絡莫離來到皇帳中,同樣與麵前的男人對視著。
兩個同樣優秀的男人,旗鼓相當,一個火熱如火,一個涓藍如海。
“丞相今日來所為何事?”繆淩風掃過一旁靜靜站立著的女子,隻一個晚上,她就纖瘦蒼白了許多。
強迫自己收回那目光,繆淩風道。
“臣今日是來請別的,昨日匆忙未能向皇上請安,還請皇上恕罪。另外,臣還有一事相求。”陌秋顏低聲開口,語氣平淡無波,沒有一絲起伏。
“哦?”繆淩風雙眸閃爍。
“臣身體越來越不中用,風姑娘在我府也不能得到好的照顧,既然風姑娘是風家之女,理應成為皇上的妃子,早段時間是臣疏忽了,如今讓她們姐妹相聚共同侍候皇上,定是皇上之福。”
陌秋顏的話,讓在場的大臣開始狂飆汗。
丞相讓妻,這樣的平靜下麵是蘊含了多少波濤暗湧啊?
絡莫離卻沒有因為而變了臉色,反倒是繆淩風覺得有趣起來:“憐兒可是這樣想?”
“此乃憐兒之榮幸。”絡莫離上前一步,行了一個半禮,卻料不到身體一個歪倒,就要往地上摔去。眾人都緊張的瞪大眼睛,等著陌丞相出手相扶。
忽然,一雙手托住了絡莫離倒下的身子。
“謝皇上。”
絡莫離歪倒在繆淩風懷裏,低聲道謝。
繆淩風神色複雜的看著陌秋顏,他還是一身白衣雙手負在身後,眼角帶笑,絲毫沒有在意的模樣。
連眾人也在驚歎著陌秋顏的冷酷無情,即使是曾經的妻子,卻也隻是巴結皇帝的工具麼?
除了陌秋顏身後的藍墨,沒有人能看到陌秋顏身後的雙手正握得死緊,指節發白。
明明是相愛的兩人,卻因為一個要複仇,一個要守護,所以親手將彼此的關係斷送,不能回頭。
藍墨心想。少主到底是有多傷心呢,才能讓他親自把心愛的女子拱手送出,現在的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些話的呢?
“既然如此,就謝過丞相割愛了。”繆淩風強勢得把絡莫離抱在懷裏,對她顯現出明顯的占有欲,嘴上雖說著感謝,但是眼睛就連看也不曾看他。
“皇上喜歡就好。”陌秋顏仍然是雲淡風輕的微笑,讓他看起來那麼人畜無害,隻有彼此三人看得出來,那樣的笑並不及眼眸,陌秋顏的眼底,是一片幽深的淺褐色,讓人看不清裏麵的情愫。
“既然如此,待朕回宮,策憐兒為貴賓,賜青鳳殿。”繆淩風低笑,一語驚人。
“皇上,這風姑娘初進宮應從美人開始,怎可……”一旁有臣子急道。
當然了,貴賓可是位於三公,在後宮中僅排皇後之後,爵無所視,古代上能夠一進宮就被封作貴賓的人,隻有春秋戰國的的西施。
如今,皇上再開先例,意思是什麼大家都懂,那將意味著那個美麗傾國的女子將會淩立後宮,獨占聖嚴。
這樣的做法當然觸及到許多大臣們的利益,因為他們家中本就有女兒入宮為妃,許多都是一經寵幸就開始被冷落,沒有什麼出息,若是這女子進宮做了貴賓,那麼家族的地位也將更加岌岌可危。
“朕意已決,憐兒入宮,我會立刻擬定聖旨,入祭壇,昭告天下。”這句話,雖然像是回答大臣們的話,但是卻是說給陌秋顏聽的。
絡莫離的臉被埋進繆淩風的胸膛,沒有人看見她此時的表情。
皇帝又如何,她一定會把那個男人從那個地方拽下來!再狠狠砸爛!
寶寶,看到了嗎?你的母親竟然可以變得如此醜陋呢……不怕,不怕……隻有你還在的那段時光,她才是真實的……
如今,僅剩一個軀殼而已了……
“皇上萬福。”陌秋顏和其他大臣一並跪下,開聲祝賀,沒有一個人膽敢再質疑。
皇帝,就是有這樣的權利,淩駕於眾人之上,囂張跋扈。
“宣朕旨意,明夜回宮。”
第二天,軍隊浩浩蕩蕩的出發,離開了清風寨。
遙望著那越來越遠的寨旗,絡莫離透過簾布,看到了那寨門最高處毅然站立的身影。
綠衣飛絕,那個身材纖長的男子遙遙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絡莫離終是放下簾布。
她,其實真的是天煞孤星,對吧?
霽雲獨自站在樓塔的最上方,遙看著那綺麗的身影消失在簾布後,心底不知為何一陣苦澀苦悶。
一個女子而已,為何竟有如此的堅強?入宮為妃,他那日在樹上聽見她說要入宮為妃。
若不是時勢逼人,絡莫離又怎會甘願放棄這樣的愉悅而身居那龍潭虎穴。
是不是風家的女子,都是這般特別的呢?
霽雲當初沒有告訴絡莫離,為何五個月前他會如此恰巧出現,救下了逃宮的她。
其實,是每日進宮已經成了習慣罷了。
每天都習慣在那樹上,看著偏僻的屋內那美麗的倩影。
進了宮,那女子竟然好似收斂了過往對於他的囂張任性,變得沉穩起來,每日隻在燭台前苦思冥想什麼,讓他往往忍不住皺眉咒罵。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要急著要逃跑嘛!霽雲苦澀的想。
該死,該死!每次這樣,他就好像在那倔強的女人麵前現身,然後再把她拐走,狠狠打她一頓臀!
該死,該死的任性!
那一晚,他依舊在那樹上瞻望著,誰料卻發現皇宮好似發生了什麼大事,他飛躍與宮牆,果然看到了一抹矯健的身影。
頓時,他就覺得這個女子勇敢極了。
他早就知道她懷有身孕,因為每每經過那青鳳殿他都會去看看她的。
皇宮,果真是一個討厭的地方呢,難怪人人都想要逃離,難怪那深宮中總是孤單寂寞。
他飛躍出宮牆,在那裏等候著某位不知死活的女人,再把她帶走,好生照顧著。
那個倔強的女子,終還是要走上那條路……
如今,他隻能目送她離開。
那抹綠色的身影久久不離去,車內,絡莫離倦態的靠著車壁,因為剛小產,又沒得休息,所以她的身體越來越差,體型也越來越纖瘦,盈盈可握。
忽然車簾被掀開,絡莫離被射進的陽光刺痛了雙眼,眯起眼,是一張霸氣的臉。
繆淩風眯眸打量著車上那蒼白無色的紅顏,上了車,也隔絕了陽光。
繆淩風不發一語,但是絡莫離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托起,讓她枕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休息吧。”繆淩風讓她的人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把她的頭往自己肩上靠,好減少顛簸。
絡莫離昏昏欲睡間,不忘說一句:“謝皇上。”
感受著懷中女子均勻的呼吸,繆淩風的手指輕輕拂過幾縷落在她額間的發,手勁竟出奇的溫柔。
這樣的憐兒,就好似當初,他還沒登上皇位的時候。
那時候,梅花樹下,那女子總是溫柔的笑著,見他來,總會微笑著起身相迎。
他享受和她一起的時光,那段美麗也溫暖的日子,是他眷戀的。
但是那場大火,隔絕了一切。
有多久了,她都沒有像現在一般靜靜得躺在自己的懷裏,安心的入睡。
“不管你想幹什麼,你隻要能留在我身邊就好。”輕吻著她的額頭,繆淩風輕聲道,“若你是禍水,我也甘心為你沉淪。”
還記得,那一天她入宮,年少氣盛的他走在睡蓮湖畔散步,卻遇見那如出水芙蓉般嬌豔的女子。
那時候她走過來,十分天真的問他:“剛才有人說我是禍水哦,禍水是什麼?”
“紅顏禍水。”他聽見自己這麼說。
“什麼是紅顏禍水?”風清憐又問。
“就是美麗的女子。”也是禍國殃民的美麗女子。但是這句話繆淩風還是沒有說出口。
“原來是這樣啊!”風清憐拍手,恍然大悟的模樣。
那嬌俏的笑容讓一向不善言笑的繆淩風低笑出聲,如此單純如白紙的女子,讓從小身居皇宮見慣了明爭暗鬥的他撼動了。
此為紅顏,這女子當真也有當禍水的資質。
“禍水小姐,你叫什麼名字?”見到俊朗的男子問自己的閨名,幼時的風清憐也難免有些羞澀。
她小聲道:“我叫憐兒,風清憐。”
記憶開始茫遠,那嬌俏的笑容讓他心癢難耐。
是啊,紅顏禍水,她是生來克他的,他也認了。
用了三天時間,軍隊終於到達了城內,沿途有百姓伸頸側目,因為聽說皇上此次出軍竟帶回一名女子,這個消息讓百姓們都很好奇,但也隻能被遠遠擋在軍隊之外。
“入宮了。”繆淩風跟身旁的女子道,欲要喚醒身上的睡蓮。
額,絡莫離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睜開雙眼,入眼的是一張霸道的臉。
“皇上。”原本的睡意蕩然無存,絡莫離欲要起身,卻被繆淩風一把按住纖腰壓回懷中,“皇上?”
“朕已下令封你為貴嬪,如今安心呆在朕的懷裏就好。”霸道的擒住絡莫離欲要逃離的腰,唇附上她的唇。
隻是深深吻了一下便離開,絡莫離順勢倒在繆淩風的懷裏,神色嬌柔:“謝皇上。”
“叫我風。”繆淩風把她抱得很緊,聲音裏有著不容置疑的憐惜,“我喜歡你像以前那樣叫我。”
“風。”絡莫離輕聲道。
好和諧的場麵,好似那一晚上的狠戾和血腥並沒有發生一般,連那嘶吼也蕩然無存。
但裏麵誰是真,誰是假,就不知了。
來到殿門,繆淩風下馬車,就遇到後宮妃嬪們的相迎,太後和皇後站在最前方,微笑著迎了上去。
第三十一章
“臣妾拜見皇上。”皇後和身後的妃嬪們嬌笑著向繆淩風行禮。
但是繆淩風卻好似沒有見到他們似的,反而往轎子裏伸出手,柔聲喚道:“來。”
一雙纖細的手搭上他的,繆淩風稍稍用力就把絡莫離橫抱在懷裏,一旁的皇後稍稍變了臉色,再看身後,淑妃臉色早已蒼白無色,卻隻能緊咬嘴唇不說話。
“皇後辛苦了。”繆淩風這才轉頭看向皇後,道,好似剛才並沒有冷落她一般。
“皇上言重,此乃臣妾的本分。”皇後狀似無意得看了虛弱的絡莫離一眼,道,“風姑娘身體怕是不適,先進殿再說吧。”
雖然心中難免苦悶,但是皇後卻仍然保持著一國之母的威儀。
“皇後說的極是。”繆淩風低笑,卻不顧身份僭越,就這樣大大咧咧的抱著絡莫離進了青鳳殿,身後的女子變了臉色,唯獨太後一直在旁微笑著。
孩子越大越像父親,那樣強勢而又霸道的性格,他是生來就要做皇帝的人!
“皇後,皇上納妃,你應該替皇上高興才是。”太後暗暗走到皇後身旁,慈眉善目中說出的話卻蘊含了警告。
皇後愣了愣,斂眸順從的道:“兒臣明白。”
太後跟著繆淩風走進去,皇後那一瞬表情有些黯然。
繆淩風把絡莫離小心翼翼的放在軟榻上,自己也跟著坐下,看著眾妃,繆淩風的聲音顯得不怒而威:“朕會封憐兒為貴嬪,賜青鳳殿,半月後入祭壇昭告天下,皇後你為朕好生準備好此事。”
君意一出,除了皇後和太後之外,其他妃嬪都變了臉色。
但是卻因為皇上在此不得不壓下不滿,隻好紛紛行禮恭賀:“皇上萬福。”
絡莫離靠在繆淩風的懷裏,冷眼嘲諷著眼前這群女人的嬌柔作態,自己的丈夫要娶小老婆也隻有她們能笑得出來,這算什麼呢?皇上大人駕馭有方麼?
似乎是察覺到有一道視線往自己的身上射過來,絡莫離抬起頭,是皇後。
輕蔑的勾起唇角,絡莫離送了皇後一個美麗卻又高傲的笑容,猶如一個優勝者一般。
皇後斂眸,嘴角仍然在微笑,但是身體語言早已表現出她的氣怒。
“臣妾會打理此事,望皇上放心。”皇後道。
風清憐進宮,她早已預料,在她還沒有當皇後之前,也聽聞皇上是多麼寵愛風家的二女,但那時風家大火,那女子不知所蹤,所以皇上也消停了一兩年。
但畢竟同是枕邊人,對於皇上,皇後還是有著一定的了解的。
她明白繆淩風是那種對於想要的事物都勢在必得的男人,對於那過分美麗的女子,繆淩風有著過多的執著和堅持。
現在,她終於還是進了宮。
還記得很多年前,那時候她還很小,父親帶她進宮,卻無意看見了風家的人。
那時候其實才是她們第一次見麵。
小時候的她和風清憐。
那時候的風清憐很嬌俏,就像一個發光體,天生的美麗讓她想要靠近。
“嫻兒,不要和她玩。”父親卻在這時候穩住了她嬌小的身子,眼睛裏透著淡淡的睿智,“紅顏禍水,那女孩將來必定是禍國之流。”
紅顏禍水?
“叔叔,紅顏禍水是什麼東西啊?”不知何時那遠處的風清憐走到她們麵前,睜著一雙大眼好奇的問。
果然好可愛啊!小時候的嫻兒感歎道,
“風小姐可是聽錯了。”父親模棱兩可的回答,不回答她的話。
“哦……”風清憐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往大殿外的蓮花池跑去。
看著那如蝴蝶一般飛遠的身影,嫻兒的父親低歎道:“想不到這江山竟又出妲己妹喜之輩,禍水紅顏,隻望那女子能夠一心向善,若是她起了歪念頭,這江山怕是要……”
小時候的她,不懂父親說這番話的含義。
直到長大後,她才知道,禍水是一個國家最要不得的東西。
古有妲己妹喜,所以江山亡。
她還記得自己被封作皇後的時候,爹意味深長的一次一次教導她——要好好輔佐明君,助江山永恒。
要細心輔佐君主,助江山永恒。
要認真管理後宮,助江山永恒。
要懂得忠言逆耳,助江山永恒。
要……
年至芳齡的她,小心點頭。
她是皇後了,不能再任性,要好好輔佐自己的夫君做個人人愛戴的帝王。
因為那是她的夫,她的天,她的一切。
“朕會宣劉禦醫為你打理身子,在祭奠前你就好好休息吧。”大手極具憐惜的摸著絡莫離的臉,那樣的蒼白,讓繆淩風忍不住放輕了力道。
“好。”在繆淩風麵前,絡莫離總顯得過分乖巧,隻是那冷凝的雙眸卻在暗地裏掀起一陣暗諷,沒有人看見那美麗的黑眸中包裹著的冷意。
斂去眸中的閃爍,繆淩風收回雙手,站起身宣了禦醫,道:“讓憐兒休息一下吧,皇後,你隨我來。”
皇後的眼睛掃了床上那美麗豔麗的女子一眼,便福了身子,隨著繆淩風走了出去。
眾人如鳥獸般散去,眾妃嬪皆用嫉恨的眼神看著絡莫離,仿佛在咬牙一般。
眼看著房門被合上,絡莫離嘴邊的笑也淡去了。
好似那才是她原來的表情。
真累呢,絡莫離在心底暗暗嘲諷了一句,卻雙腳落地,赤足走在那大理石造成的地麵上,冰冰涼涼的,與她現在的體溫很相似。
絡莫離喜歡這樣的溫度,那最貼近內心的溫度,那讓她覺得很舒服。
走在窗台,窗外比草如茵,鳥語花香,可絡莫離卻無心觀察這樣的景色。
那一天皇帳一別,陌秋顏便先行回去了。
她沒有去送行。
那抹白衣勝雪,絡莫離恍惚了,猶記得那一晚,夕陽為證,陌秋顏在月下向她立誓: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其實被震撼了。
但是卻不能回頭。
當初,她執意要離開,懷著肚子裏的小孩逃離宮中,但是自己卻好似和這皇宮有著斬不斷的羈絆一樣,兜兜轉轉,她還是回到了這裏。
而且這一次,她是自己決定走進來的。
沒有絲毫的退縮和猶豫。
絡莫離握緊了拳頭,直到那指甲嵌進了掌心,帶來一陣刺骨的痛。
第二日,繆淩風上早朝,宣布了要封絡莫離為貴嬪的消息,啥時,那些沒有跟隨皇上出戰的臣子們馬上引來了一陣非議,當然,是不讚成的居多。
一旁,隻有沉穩精幹的明太尉沒有作聲。
明栿與陌秋顏同期擔任繆淩風的丞相和太尉,在朝廷之內聲威極重,也因他們的才幹威震朝野,所以即使他沒有如陌秋顏一般深的皇上重用,但仍然是朝廷之內的高等之輩。
明栿睜開一直輕合的眼,輕輕瞟向一旁空著的位置,那是陌秋顏站的地方。
明明當初廖月公主入殿,皇上還曾應允過會為陌秋顏主持婚禮,如今這丞相讓妻,自是讓明栿感覺到些微的出奇。
與陌秋顏也算是合作了許久,當然知道陌秋顏不會是那種以皇上為重的臣子,陌秋顏一向灑脫慣了,又怎會親手把愛妻獻上?
仿佛察覺到明栿的沉默,繆淩風道:“明卿,你有何想說?”
明栿被當眾點名,卻沒有顯得過分震驚,相對於所有的人,明栿總是顯得沉穩冷靜的,臉上也沒有過多的表情:“皇上此行雖顯得有些匆急,但此乃後宮之事,臣子當然不能過於表論。”
聽到明栿也這麼說,有些臣子也急了,但是礙於明栿的地位,卻又不敢再嗆聲,隻能黑著一張臉幹著急。
繆淩風很滿意明栿進退有禮的話,眼中的讚賞當然也深了幾分:“傳朕旨意,昭告天下,冊封風清憐為眳蒼貴嬪,賜青鳳祥雲袍,賜青鳳殿,但由於風家被滅事出有異,所以暫時不恢複風家地位,但會賜予風家人爵位,封上卿。”
明栿斂去眸中的異光,跪下道:“皇上英明。”
無人再敢辯駁,那個空出來的位置似乎在昭告著什麼,繆淩風淡淡掃了那位置一眼,便退了朝。
到了禦書房,繆淩風黃袍未褪,就在書案前坐下,有些疲累的模樣。
書案上靜靜得擺放著一張印有陌字的奏貼,再往一旁看去,那模樣的奏貼竟多達好幾十份。
繆淩風坐在那堆素白的奏貼前,一聲不吭。
那都是陌家門生弟子們在朝廷上的奏貼,說的無不都是一個內容,要求調到陌秋顏的底下,真正為陌家盡忠效勞。
多麼鬥膽的行為,但是卻又如此奮不顧身。
陌秋顏,他隻需一個命令就能把他逼進絕路。
但是,這也正是當初他自己能夠登上皇位的原因。
當年皇子的帝位之爭,他被卷進爭鬥中欲出不得,誰料到那個年輕的少年,他卻穿著一身白衣微笑著幫助了手足無措的他。
很小的時候,繆淩風就知道陌秋顏會是個深藏不露的人。以這樣的人做敵人,無疑不是不明智的選擇,但若是他成為了幫助你的人,你便一定會贏!
那是當初母後告訴他的。
但是,卻不知一旦當初依賴了那樣的力量,如今要與之抗衡竟然是那麼困難。
捏緊了手中的奏貼,繆淩風覺得有些頭痛。
若是答應,就等於坐看陌秋顏在朝廷中建立起他的勢力;但若是不批,官員們隨時會暴動,而那千辛萬苦才建立起來的穩定朝廷,也將因此混亂不堪。
陌秋顏,他是認定了自己會這樣選擇,他也隻給他這個選擇!
總是微笑著笑看天下的男子,認真起來卻如此任性麼?
為了一個女子……
不,他自己不也正是為了一個女子而把自己置於如此狼狽的局麵的麼?
想到青鳳顛內的女子,繆淩風合上奏貼,連龍袍也未換就出了禦書房,身後有人跟隨者。
“皇上駕到。”青鳳顛中,有太監尖細的嗓音宣報著。
“退下,沒有我的命令不允許任何人進來。”遣退眾人,繆淩風走向那在發愣的女子,瞬時用自己霸道的氣息包圍住那個靈魂出竅的女子,不允許她發呆。
“在想什麼?”繆淩風深深吸吮著她身上的香氣,聲音帶著強勢,他不允許她進了宮後還在想著與他無關的事情,如今緊緊抱著她,即使得不到熱情的回應,但是他卻能很安心。
“沒有。”轉頭看向那低頭緊緊看著自己的男人,絡莫離的表情雖然很溫和,但是聲音卻如複讀機一般沒有一絲感情,“怎麼來了?”
怎麼他就不能來?繆淩風挑眉,有些不悅。
似乎看出了皇帝大人不甚好看的臉色,絡莫離有些好笑,怎麼堂堂一個男人性格竟會如小孩子般善變?一會兒霸道犀利的像個惡魔,一會兒耍別扭倒像個孩子。
“今日秋顏沒有來上朝。”繆淩風拽住絡莫離苗條的身段,用十分危險的距離說,鳳眸半眯,帶著幾分打探。
絡莫離卻神色未變,眼神依然淡定:“那又如何?”
繆淩風緊緊盯住她的雙眼,似乎想從那太過了冷靜的眸中找到某種裂縫。
半晌,繆淩風一把拽住她,把絡莫離帶進自己的懷中,讓彼此心跳交融:“罷了,讓我好好抱抱你。”
是啊,恨他也罷,害他也罷,他都不打算放開她。
絡莫離沒有掙紮,一如之前如此順從,她能感受到一陣強而有力的心跳,卻感覺不出那究竟是他的,還是她的。
一把抱起絡莫離,繆淩風往床邊走去,絡莫離也沒有絲毫的掙紮。
直到繆淩風把她平躺在床褥上,雙手承在她的兩側,低低的喘息著。
絡莫離閉上眼睛,竟然猶如死寂一般,一個動作,讓繆淩風的身體瞬間僵硬住,但是閉上眼睛的絡莫離沒有看到。
當然,也看不見繆淩風眼底痛徹心脾的感情。
終於,繆淩風褪下黃袍,僅著一件白色單衣便擁著絡莫離躺下。
似乎是些許的詫異,絡莫離怔怔的打開雙眼,看著繆淩風把自己的衣服褪下,直到彼此隻有一件單衣,擁住她睡下。
“諒你體弱,我不會要你,放心吧。”繆淩風輕啄了一下她的額頭,那語氣也是盛滿了寵溺和縱容的,但是摟著她的手臂卻緊緊的,沒有一絲空隙的擁抱。
果然,即使是這樣,繆淩風還是繆淩風呢。
絡莫離感覺到心底有一陣刺痛,那是另一個靈魂的痛。
繆淩風,的確是風清憐愛的人吧,所以在他摟著另外一個女人的時候,她才會這麼痛。
即使是同一個身體,但是卻不是同一個靈魂。
繆淩風摟著的,是風清憐的身體,絡莫離的靈魂呢,兩個靈魂,卻有一個共同的地方,那就是仇恨。
是的,她們兩人,都對這個男人有著極深的恨,而她,是無愛的,但風清憐,卻仍然有愛。
你不是要報仇嗎?那麼她現在用著你的軀體,正在找尋機會,你不開心嗎?
拽緊了繆淩風的前襟,絡莫離笑得連胸膛都在打顫。
繆淩風摟緊了懷中的女子,不作一語。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絡莫離見到了一位預料中的客人。
“姐姐!”風璉雅一遣退了眾人,臉色立刻變得難看且擔憂,她走過來握住絡莫離的手,有幾分急切的,“為什麼要再次進宮來?當初你離開我覺得安心了許多,但如今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從陌秋顏的妻變成繆淩風的貴嬪夫人的呢?”
絡莫離靜靜的把風璉雅的話聽完,卻沒有說話,但卻讓風璉雅更加著急,她不覺得皇宮會是個好地方,她在這裏周旋這麼久,很明白當中的黑暗。
“姐姐,你為什麼不說話?”
“雅兒,不要著急,這是我自己的決定。”絡莫離暗暗思索了一會兒,決定不把自己孩子的事情告訴她,免得她擔心。
這樣的痛,她一個人承受就夠了,即使要再多一個人來痛,那麼那個人也定不是她!
她會把這樣的痛,加諸十倍在那個罪有應得的人身上!讓他明白當初的痛是如何錐心刺骨!
“可是為什麼……”風璉雅搖搖頭,實在不明白姐姐的心思,那白衣如玉的男子是如此地寵愛她,但是為何卻還是要在那個人身邊離開呢?
是為了複仇?若是如此,風璉雅一個人就夠了啊。
深入虎穴的,痛苦的,一個人就夠了。
“沒有為什麼……雅兒,你忘了嗎?忘了是誰毀滅了我們的家?我們的幸福?”咯絡莫離握住風璉雅的手,輕聲撫慰著。
風璉雅搖搖頭:“我怎麼可能忘呢……但是真的沒關係嘛?皇宮是個令人痛苦的地方,離開了陌秋顏,姐姐你就得靠自己的力量了。”
在皇宮那麼久,風璉雅當然清楚陌秋顏的身份和地位,那功高蓋主的不羈,即使是繆淩風也是要敬上三分的。
而且,她看得出來那個男子對姐姐有著深深的溫柔與愛意。
那是不能偽裝的,即使戴上虛假的麵具慣了,但是那樣的神色卻是騙不了人的。
如果姐姐進了宮,那個男子又會怎樣呢?
風璉雅的眸中閃過一絲擔憂和心疼。
為了恨撇掉愛情,這樣的痛她明白,想到那在山上碧綠色的瀟灑身影,風璉雅的心不禁一陣刺痛。
抱著恨意是不能得到任何東西的。
這個道理,她早已懂得。
此時,莫離亭中。
一個白衣男子正坐在亭上,手中握著書卷,卻時不時傳來兩聲輕咳。
回到陌府已經半個多月,這些天來,人們親眼看到那病態的男子虛弱直至消瘦,隻有那淡淡的眸子閃發著冷靜與淡漠。
陌秋顏細細看著手中的書卷,那都是陌家門生的呈函,裏麵的內容讓陌秋顏微微揚眉,又咳了幾聲。
“少爺,喝藥了。”藍墨守在一旁,不知是第幾次提醒著少主喝藥,麵無表情的他也禁不住閃過一絲擔憂。
這半個月以來,少主就沒有停下來休息過。每日忙著召集和安排陌家的人手,少主的身子也愈來愈虛弱,也不見他肯喝藥。
放在桌幾的藥汁已經失去了熱氣,這讓藍墨忍不住再次出聲。
“安在那吧。”陌秋顏頭也沒抬繼續看著手中的書卷。
陌秋顏早就想到繆淩風會把他的案卷置於一旁,早在繆淩風進宮,他就得到了憐兒要被冊封為貴嬪的消息,初聽這個消息的時候,陌秋顏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但是當天傍晚卻忽然發病,差點就救不過來。
幸好在夜晚那高燒才降下,待人們打算進屋再為他照料身子的時候,就已經看到那纖弱的似乎會隨風飄倒的男子正靜靜的坐在書案前,嘴角含著一抹笑,但是臉色卻仍然蒼白。
“少主!”藍墨終於是忍不住了,聲音禁不住冷了下來,“既然如此痛苦,當初為什麼要答應讓她進入宮去?如果想要她,少主應該有很多方法,為什麼偏偏要如此不可?”
陌秋顏沒有抬頭,眼神猶自在書卷上徘徊,他聽出了藍墨聲音中的冷寒,可是卻沒有說一句話。
半晌,就在藍墨認為陌秋顏不會回答他的時候,陌秋顏開口了:“並不是沒有能力得到她,而是沒資格。”
那聲音,含著淡淡的痛。
藍墨沉默了,看著那愈發虛弱的身體,他的心中隻有一貫的澀然。
“倘若不依她,那麼她勢必會把自己置於更加危險的境地,我不能拿著她的性命去賭,那是我今生唯一一次退讓,僅為了所愛的女子的周全。”陌秋顏和上書卷,把它置於一旁,側過臉看向那白丁香,神色有些恍惚。
“她若想要這江山,我便打下來送給她;她若是想要某個人的命,我陌秋顏亦可奉上。若是入宮是她現在唯一存在的活下去的理由,我又有什麼理由阻止呢?她若死,我陌秋顏亦不會苟活,是我連我們的孩子都保不住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殺了自己。”
“那種痛,我已經不想再感受了。”陌秋顏低歎一聲,無盡悲傷的樣子。
“所以,少主你……”即使不惜動用家族的勢力,也要淩駕於朝廷?挾天子以令諸侯?
天下,真的要亂了嗎?
紅顏禍水,就是如此的存在。
“夜魅,今晚你進宮,時刻保護著憐兒,還有要注意那個人的動向,發生這麼大的事,那個人也會坐不住吧。”陌秋顏對著空氣道,一道冷冽的女聲低低傳來:“是。”
夜魅高高站在屋簷上,看著身下的白衣男子,心底有著苦澀。
陌秋顏,他是她的主,而她就是他的影,從沒有影子能夠觸碰到自己的主人,所以她也不能。
影子,就該有影子的本分,而且,要毫無感情,忠於命令。
陌秋顏,那是他教她的。
當晚,繆淩風沒有來青鳳殿,但是絡莫離也沒有在意,繆淩風的來與無她都沒感覺,隻是少不了要虛偽,所以她更加享受自己一個人的時候。
忽然,天生的野性直覺讓絡莫離睜開眸子,神色不動。
一排銀針悄無聲息的刺入,絡莫離身形一動,閃躲了開去。
默默看向那排銀針,又是銀針,和當初一次次對她下毒手的是同一群人。
眼眸一轉,絡莫離再次站起身,周圍已經圍了五個黑衣人。
能在皇宮中殺人,想必那幕後的人權力一定震懾朝野,不然也不會如此明目張膽的派殺手來殺她了。
也或許,是當年風家大火的元凶!絡莫離想到這個可能。
不禁,連身體的血液都似乎變得滾燙起來。
拿過久未出鞘的月銀,隨著一聲龍吟之聲,那雪白刺眼的劍身讓黑衣人們眼中的殺意更濃。
那劍,絕非等凡之物!僅是看那嗜血而森寒地劍氣,就足以明白那劍是嗜過多少鮮血和屍體。
沒有說話,黑衣人們群而攻之,絡莫離身體早已調養的差不多,見到自己置身於危險,竟妖嬈一笑,舞動月銀便迎了上去,沒有絲毫的躲避動作,一招一招,如行雲流水般。
一劍一式,絡莫離的手臂不知何時被利劍劃傷,那血的香味讓月銀閃爍的更加明亮,想想看屋外竟然沒有任何聲響,隻怕是早在黑衣人進來之前就被幹掉了吧?
果然是訓練有素呢,絡莫離笑了一聲,一劍刺入一個黑衣人的胸膛,那黑衣人即使被刺中也不甘示弱的舉起手中的劍往絡莫離身上一刺——
嗆!
有什麼銀器阻擋了刀刃的聲音。
一身烈火紅衣麵具的夜魅從屋簷上跳下來,隨即有幾名黑衣女子加入戰場,瞬間扭轉了局勢。
絡莫離冷眼退到一旁,她認得出來那是夜魅,但是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裏?
唯一想到的,就是一個理由——這是陌秋顏的吩咐。
現在一想,以前為何夜魅總會在危險的時候出現,這些都是因為陌秋顏吧,那個夜魅黑玉牌,是陌秋顏當初以此監視她的工具。
這樣,以前的一切都可以解釋通了。
可是,絡莫離的心中卻更加沉重。
那些樣貌皆是美麗上等的女子皆是麵無表情,使得武功與夜魅應該是同一門派,她們一加入,形勢就大為好轉了。
黑衣人們見事態不妙,不顧自己性命,隻攻不守,利劍每每往絡莫離身上刺去,不留一絲感情和猶豫。
“憐兒!”門外,一聲怒吼傳來。
是繆淩風的聲音。
絡莫離眼眸一閃,身子輕輕閃避,但是卻低聲在那黑衣人耳中說了一句,竟是帶了一絲狂妄的:“謝謝你們今晚的款待,讓我與你們主子的見麵又快了幾日呢。”
那黑衣人大驚,一轉手一劍,絡莫離卻不躲不閃得讓那把劍刺過她的腰。
“該死!”一把長劍穿過那黑衣人的胸膛,有血沾山絡莫離的衣服,絡莫離倒在了一個熾熱的懷抱中。
夜魅與女子們早已離去,繆淩風臉色生寒,就連雙眼也染上了怒目的寒意。
他摟著絡莫離的手甚至還在顫抖!
又來了!這樣恐懼的感覺!就好似當初知道風家大火的消息一般,那滅頂的恐懼讓繆淩風幾欲氣絕。
那個人竟然如此猖狂,當初他沒把他揪出來,而如今他竟然把殺手都帶進宮裏來了嗎?
“宣禦醫!快點!”繆淩風扔下手中沾血的長劍,橫抱起絡莫離就往床上走去,步伐有些淩亂,就連氣息也是。
“憐兒,朕命令你不許死!聽到沒有?!”繆淩風低叫著,抱緊了懷中的女子,手指深深嵌進皮肉。
絡莫離其實並沒有昏迷,腰間及臂上的疼痛正好讓她的神智保持清醒,但是若不是這樣的話,苦肉計就得不到分數了。
絡莫離在心底暗自冷笑,但是卻忍住了到嘴的笑意,輕輕喚了一聲:“皇上……”
一句輕呼,讓繆淩風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不少,但是聲音卻仍然氣怒:“該死的!你快給朕醒過來!不準再昏迷!”
“好痛啊……”腰間的血還在流淌著,那劍刃也不知塗了什麼,血一直止不住。
“禦醫呢?!禦醫在哪裏?!”繆淩風聽此緊張了,忙大喊。
禦醫滿身是汗趕進來,就從床邊跪下,拿出藥箱開始為絡莫離包紮起來。
“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朕會讓你屍骨無存!”
繆淩風陰森的聲音響起,讓禦醫身體一顫,動作更是不敢懈怠,生怕這未來的貴嬪夫人有什麼差錯,自己就得人頭落地。
“來人!”繆淩風看著床上那染滿了血跡的女子,頭也不曾回,“把那些黑衣人的屍首拖出去剁碎喂狗!吊一人與城牆上,瀑屍一月,以儆效尤!”
侍衛們打了一個寒顫,忙把屍首拖出去,按照那帝王的吩咐去做。
如此一來,就等於昭告天下,那未來的貴嬪夫人的地位會是如此的高,任何想要害她的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憐兒,若是你挺過去,朕什麼都答應你。所以不許死!”繆淩風咬牙,看著絡莫離臉上的血色褪去,心底有著揪疼。
絡莫離當然也聽到了這句話,心底笑了一下,終於閉上雙眼睡了過去。
當夜魅如實告訴了陌秋顏當晚的情況後,陌秋顏手中的杯子掉了下來,香茶也泄了一地。
陌秋顏神色陰鬱的看著斷裂的杯身,握緊了拳頭,褪去了笑容,那白皙的臉上隻剩下冷酷與冰涼。
那個人真是忍不住了?所以才派人去殺她?
他會讓他知道,他的做法是多麼的愚蠢和可笑!
“藍墨,加快速度,三日之內完成。”陌秋顏看著桌上素白色的奏貼,眼神中充滿殘酷,還有堅決!
當晚,繆淩風回到寢宮已經是三更天了,疲累的坐在書案前,繆淩風沉默地看著桌上好似靜置許久的奏貼,終於提起玉璽,蓋上了自己的印章。
龍紋玉璽在燭火下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皇上,終於決定了嗎?”陰影中,有一個人說話了。
“嗯,這也是遲早的事情。”繆淩風放下玉璽,心中那緊繃的神經終於好似癱瘓開來,一陣疲憊感讓他忍不住輕揉發疼的額頭。
“是因為她受傷了嗎?”那個人又問。
“或許。”繆淩風低沉的聲音猶如在感歎一般。
燈,滅了。
第三天,陌秋顏竟然上朝了,官員們見到那雖然明顯憔悴但卻總含著一抹淡笑的男子,也不禁有些竊竊私語。
有誰不知,這排場頗大的丞相大人最近為了一個女子的事而心傷多日,傳的整個宛平城人巷皆知。
“皇上駕到!”有太監高喊,大臣們立即站好,不敢吭聲一語。
繆淩風步上大殿的時候眼角瞧見陌秋顏微笑的容顏,眼神閃爍了下。
“眾卿平身。”繆淩風身著一身龍袍,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有著一身不能直視的霸氣,他狹長的眸轉到陌秋顏身上,道:“丞相,多日不見,身體別來無恙?”
陌秋顏抬頭,沒有絲毫的受寵若驚,一身官袍襯托的他愈發英俊纖長,有著坐看雲野的灑脫,他抬頭看向繆淩風,語氣就好似平常聊心一般:“謝皇上關心,臣這副身體還是老樣子,因怕這大殿沾了晦氣,所以今日才來拜見皇上,實在有失君臣之禮。”
眾人被陌秋顏的語氣嚇到了,這樣的態度麵對聖上,可謂是不敬,但是瞧皇上也沒有怪罪的意思,所以他們也隻敢低著頭,不敢吱聲。
明栿看著那兩個君臣暗地裏話中有話,也隻是看著,沒有出一語。
“無礙,身體要緊。”繆淩風側頭看向一旁的老太監,用眼神示意他宣讀聖旨。
那老太監允諾,雙手端過聖旨,就在大殿上宣讀起來——
“奉朕旨意,因朕登位,大賞有功之人,封位授權,直屬丞相。
郭啟,中書侍郎,賜……
第三十三章
逸月鳴,戶部尚書,賜……”
在場官員邊聽聖旨,驚嚇的神情便愈發增大,視線不禁戰戰赫赫的移到那滿臉淡笑的男子身上。
那些被冊封的官員的名字,在場的人都知道,他們皆是陌家的門生子弟,如今他們直屬丞相,即是說……
不得了!皇上怎麼會下這樣的懿旨?萬萬不可!
有大臣匆匆跪下,顫抖的身子抖得如篩糠一般,但卻仍然說:“皇上三思!此……真萬萬不可!”
若是如此,就真是權大過主了!雖然陌秋顏作為開國功臣,早已是威脅朝廷的存在,但他以前無心奪權,所以朝廷也睜眼閉眼;但是如今陌秋顏很明顯的有了奪權之心,這分明就是再一出挾天子令諸侯。
有忠臣跪下,道:“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陌秋顏看著大臣們跪下高喊,臉色未變,依然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明栿也似乎不敢置信事情會如此發展,臉色也顯得十分陰鬱,拳頭不禁握緊。
陌秋顏笑著看了明栿一眼,卻讓明栿的心重重一跳。
剛才陌秋顏的眼神……分明就是冰冷刺骨的……那抹寒意是如此深邃刺骨,讓他的心忍不住重顫了一下。
但是表麵上也依然表現的淡定,隻有那微濕的額頭顯示出他的心慌。
“眾卿家不必多言。”繆淩風當然也看到了陌秋顏剛才淡淡的一督,出言阻止了大臣們的勸告。
陌秋顏笑著站到大殿中央,行了半禮:“謝皇上,臣當不負聖上所托。”
明栿的臉在眾人看不見的時候微微變了變,那嗜血殘忍的表情,可以讓人膽顫。
“該死!”煙雲嫋嫋中,一雙大手狠狠砸上書案,說話的主人表情有著狠戾和陰險。
“……”一旁,有一名黑衣男子站在一旁,不發一語,他的存在就像是黑夜一般,若不是仔細看,沒有人能知道有一個人在那裏。
“想不到繆淩風竟然願意做到如此地步!即使要喪失權利也要保那個女人周全嗎?好!好極了!”咬牙,那男人的語氣有著深深的憤怒,“想不到我竟然還是失策了,那天晚上沒能幹掉那女人,還惹來這麼多麻煩。”
“但是也可以知道,那個女人將會是他們兩個人的死穴。”暗暗地,那黑衣男子開口。
“哼!也是。”男人捏散了手中的花瓣,“隻要捉住了那兩個人的死穴,我就可以置他們於死地!那場大火中也燒不死那個女人,現在正好可以鏟除禍根!”
“下一步該怎麼做?”黑衣人問。
男人站在窗前,遙望著那紅磚砌成的宮殿,眼神中閃過一絲侵略的野心:“既然陌秋顏下了戰帖,我們也不能輸。”
黑暗中,那男人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躺在床上已經一個多星期了,這個星期絡莫離被繆淩風禁錮在床上,連下地也要經過那張臭臉的同意,讓絡莫離的心一路捉狂。
好不容易今天那暴君還沒來,絡莫離披上外衣,就往庭院走去。
站在一棵很大的綠柳下,絡莫離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久日憋在房間內,她差點沒有發黴。
有輕微的腳步聲。
絡莫離轉過頭去,眼神微微愣住。
這麼多日不見,他瘦了,也蒼白了。
陌秋顏靜靜的站在不遠處,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他們之間,隻有十步的距離。
短短的十步。
陌秋顏靜靜的凝望著那張日思夜想的小臉,眼神纏繞且溫柔,好似要把那女子的麵容深深熔鑄在靈魂一般。
絡莫離低頭,轉身欲走,那一個轉身,傷了陌秋顏的心。
情不自禁的,陌秋顏跨開步子,在那衣訣紛飛的那一刻,握住了絡莫離的手,一切都是如此突然,如此情難自己。
絡莫離沒有回頭,隻能輕輕道:“丞相大人,請回吧。”
“我好想你。”四個字,從那冰涼的薄唇中吐出。
斂下眸中的苦澀,絡莫離的聲音有些低啞:“丞相大人,請回吧,我已經是貴嬪夫人了。”
手一個用力,柳絮飛轉下,仿佛都是慢鏡頭一般,那白衣男子把眼前的女子深深擁入懷中,陌秋顏低低歎息一句,聲音溫柔寵溺:“我好想你,怎麼辦……我該拿你怎麼辦?”
隻是靜靜擁住她,就好似填滿了那空洞的心房。
陌秋顏從來沒有那麼急切得想要那個女子,那個唯一能夠讓他心悸的女子。
絡莫離靜靜的躺在他的懷裏……再多一點……再擁抱她多一點……讓她,再多點吸收這樣的溫度……隻是,不再言語得靜靜呆在他的懷中,把自己的脆弱和委屈一點點隱藏。
“我好想你,真的很想你……”越擁越緊,陌秋顏一聲一聲呢喃著對她的思念,那單薄的身子好似隻有遇到她才能受到寄托。
“丞相大人……”覺得夠了,絡莫離打算推開他,因為這個時間繆淩風應該快要來了,她不能讓他見到,“別這樣,皇上很快就會來了。”
陌秋顏的眼神暗了暗,聲音有些低啞,很美麗的聲音,此時卻帶著濃濃的疼惜:“當初你說要進宮,我答應了你,但是你卻置自己於危險之地,一心隻想完成心中的仇恨。”
絡莫離低頭,不願看他那猶如什麼都明白的眼神。
“但是你要記住,陌秋顏是你的,你想做的事,我一定會為你做到。”輕啄了一下她冰涼的額頭,陌秋顏用額頭抵住她的,眼神勾住那欲逃的眸子,“那些傷害你的人,我定讓他們生不如死,但是記住,別太過於逼我,我怕自己會把你牢牢綁在身邊,讓你寸步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他不想放她自由後見到的是她被折斷雙翼後血淋淋的模樣。
“記住了,我所有的退讓都是為了你,但是若你依然危險,我就會毫不猶豫把你綁在身邊,記住了嗎?”
絡莫離看著陌秋顏此時霸道的雙眼,這個狂妄的男人啊,真的是那個一向溫柔淡笑的男人嗎?可是她的心,卻為他這一番話而感到柔軟。
絡莫離沒有說話,但是卻幾欲不可聞的點了點頭。
“等我。”陌秋顏輕吻了那豔麗的唇一下,便起身離開。
絡莫離站在院中,手拽緊了外衣,看著那白色的身影漸行漸遠。
他,該是費勁了心思才能來到這裏見她一麵的吧?絡莫離明白現在的自己被繆淩風保護的多好,正因如此,她才會為了那個男子而覺得心暖。
果然,即使經過了多少事,她還是會禁不住為那個男子而心軟。
她,恨不起他。
“秋顏,一生一世一雙人……”良久,絡莫離低低的說了聲,手捂住胸口,那已被熄滅的心開始有了細微的跳動。
是的,她願意。
但是,現在不是時候。
她,還沒達到她的目的。
“憐兒。”一聲沉穩霸氣的聲音在庭外傳來,絡莫離轉過頭,臉色已經恢複成那冰冷虛弱的模樣。
“風。”嬌弱的呼喚了一聲,絡莫離在還沒移動腳步之前就被擁入一個熾熱的懷抱。
與陌秋顏不一樣,這個懷抱的溫度已經接近火熱。
很燙人的溫度。
“怎麼了?”繆淩風的聲音有著不容置疑的縱容。
絡莫離抬頭,看著繆淩風閃爍的黑眸,道:“上完早朝了嗎?”
繆淩風知道絡莫離不打算和他說,所以也就順著她的意思回答:“嗯。今天早朝退得比較晚,所以來遲了。”
“好慢哦。”眼眸轉了轉,絡莫離看著他,笑的嫵媚,卻有些得意的道,“是咯,當日我暈倒,你說過我隻要不死就什麼都答應我,這個承諾還算不算數?”
繆淩風看著她幽深黝黑的雙眼,眼神中不知閃過什麼,道:“你想要什麼?”
“在宮中實在閑的無聊,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聽政?”絡莫離語出驚人,卻裝成一副無知的模樣,但是繆淩風知道,自從那日大火,那個天真的容顏就不複存在了。
“為什麼想要上朝聽政?那對於女子來說不是太過於無聊了嗎?”繆淩風擁住她,也不打算拆穿,隻想順著她的心意走下去。
“不會啊!我想看你穿著龍袍的模樣。”絡莫離搖頭,表現的十分乖巧,“我保證我不會說話煩著你,好不好?”
繆淩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隨即吻上她的唇,熾熱的吻帶來他濃重的喘息。
“好。”
不舍的放開那誘人的唇瓣,繆淩風的眼神很熾熱,仿佛在燒灼著彼此的意誌和靈魂。
“真的!啊……”絡莫離開心的笑,卻被繆淩風橫抱起身子,一瞬間的雙腳離地,讓絡莫離的心沉下了極點,但還是保持著那無辜的表情,“風,你……”
“朕怎麼了?”眨眨眼睛,繆淩風霸道的又低頭吻住她的唇,邊往內室走去,“朕可是很久沒碰過你了,愛妃要怎麼補償朕?”
眼眸閃爍了一下,絡莫離被放在床上,她雙手勾住帝王的脖頸,輕輕吻上他的下巴,再伸出小舌輕舔,這下子,繆淩風的喘息更加濃烈,連眼神也仿佛可以熾痛人一般。
“是這樣嗎?”絡莫離眨眨眼,被男人的身體壓住,絡莫離的手像柔軟的蛇一般遊走在男人的身體上,纖細的手指輕巧的解開龍紋腰帶,邊輕笑出一室妖嬈嫵媚,“這樣呢?”
繆淩風的眼神狠狠勾住她的,此時那單純的美麗臉蛋添上了幾分性感,那樣糾結的矛盾組合起來讓絡莫離就好似妖女一般,蠱惑著他的心神。
“憐兒,你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什麼意思嗎?”繆淩風不阻止她的動作,那精壯的上身暴露在空氣中,強壯的體魄在絡莫離的挑逗中緊繃著,肌肉分明。
“風,你不想要我嗎?”絡莫離絲毫沒有女子的矜持,把他的衣服甩到一旁,“我不介意你幫我拖哦。”
“你願意嗎?”繆淩風的眸很是深邃,薄唇微勾,手指卻探入那白色單衣,撫上那柔美的肌膚。
“任君處置。”輕輕吞吐著誘人的言語,絡莫離心跳如雷。
繆淩風的火被這句話點燃了,一發不可收拾……
絡莫離,在他解放出自己的熾熱的時候,心底沒有激狂,心中隻有一處地方瓦解,冰涼起來。
第三十四章
從來,她都沒有想過自己會在其他的男人懷中,被別的男人擁抱。
原來,這樣的痛竟然還是如此刺人,流血。
緊握住拳頭,絡莫離強迫自己不要想那身上因為歡愛而留下的紅痕。
“睡吧。”他要她習慣他的存在,讓她知道,她是他的,是他繆淩風的。
誰也奪不走!
午夜,聽到繆淩風均勻的呼吸,絡莫離那墨黑色的眸子在黑夜中綻放開來,猶如月色下美麗的罌粟花。
那般美麗,卻危險攝人心骨。
望著繆淩風的睡顏,男人菱角分明的五官在黑夜中顯得猶如一隻熟睡的豹,但是不知是否是懷中的她的關係,那本來嚴肅的眉舒展開來,有種異樣的滿足。
如果她想,他現在就會死在這裏,死在這剛才還在魚水之歡的龍床上!
絡莫離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是她下手的最佳時刻!
但是——絡莫離的眸顯得很陰冷,陣陣殺意和恨意從那美麗的眼中迸射出來,有種分外的妖嬈。
她不會讓他就這樣死去!她會讓他失去更多!失去所有!最後親手把劍送上他的胸膛!
冷笑著,絡莫離的臉就像是奪人心魂的妖姬,她知道此時的自己定是醜陋的,麵目猙獰。
“好美麗的表情呢。”窗口位置,羅帳輕拂,有一把熟悉的男聲響起,帶著輕微的笑意。
絡莫離眼角一淩,輕巧的起身,穿上一旁的白色素炮,撩開羅帳,在窗口處,坐著一個紅衣的妖嬈男子,此時眉角含笑,正看著她。
慕滄,此時那本不該出現在皇宮裏的男人,此時正興致勃勃的坐在月色下,就如同當天她掉下懸崖,醒來後看到的景象。
那個過分美麗的男人,她記得他自稱自己是藍顏。
藍顏禍水。當初,他這樣說,藍顏命薄。
刷——
不過是刹那,絡莫離手提著月銀,劍尖的一端,指著慕滄細致的脖頸。
“美麗的女人,美麗的劍,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花心呢。”慕滄猶如沒有看到眼前的劍一般,笑眯眯的,美麗卻又同樣危險。
絡莫離又想起當初老人跟她說過,慕滄與她很相似,同樣是美,卻是將要被毀滅而盛開的美麗。
的確,他們兩人都美得太不真實,絡莫離的劍上前了幾分,頓時,那白皙的脖頸上出現一道淡淡的血痕。
“擅闖皇宮,你真當這裏你入無人之境?”絡莫離的聲音在黑夜顯得很冷,但是卻明顯看出來聲音被放低,似乎是不想驚擾到羅帳中熟睡的男人。
眯起眼,慕滄似乎發現了這有趣的現象,笑的更加妖豔奪目:“不擅闖皇宮,我又怎能看到未來的貴嬪夫人露出如此美麗的表情?我倒覺得自己是來對了。”
“你找死。”
絡莫離聲音極冷。
“不下手嗎?隻要一劍下來,我就會變成一個僵硬的屍體,不會把今晚看到的一切都說出去呢。”慕滄似笑非笑的看著絡莫離,他的眸色很渾濁,看不出他的思緒。
絡莫離的劍輕甩了一下,慕滄脖間的血便開始流淌而下,染紅了雪白的月銀,而慕滄當真沒有移動半分,仍然微笑看著她。“你到底想幹什麼?”絡莫離隱隱帶著警惕。
她知道,以慕滄的身手,隻要他想,自己這樣的功夫絕對入不了他的眼,怪異的是他真的不閃不躲,這讓絡莫離不禁皺起眉。
“不殺麼?”慕滄捂住脖子,沾到一手腥儃,卻是讓人有些模不著的表情。
“殺了你,這青鳳殿就會留下你的血,我不會為了一個無聊的人而破壞了自己的計劃。”收劍入鞘,絡莫離轉身,那僅著白色單衣的瘦削身子看起來盈盈可握,卻是挺得很直,有種倨傲和倔強。
“好娃兒。”似乎是遇到什麼高興的事,慕滄眯眸看著那明顯寂寥的背影,低笑道,“倘若報仇,就會失去自己重要的東西,即使如此你也執意前行,希望等結束後,你不要後悔。”
“不會。”絡莫離淡淡的回答,卻已經踏入羅帳內,和衣躺回在那男人的身邊,熟睡中的男人好似感覺到什麼,一伸手把懷中的身軀擁得緊緊的,不留一絲空隙。
窗外,那個存在虛無的男子早已離去。
慕滄沒有告訴她的是,他喜歡剛才在龍床上那女子露出的殺意和仇恨,那帶著痛苦與美交織的仇恨,美得不能用言語形容。
第二天,很早絡莫離就感覺到身旁的男人醒來了,但是卻依然合著眸子,假裝不知。
有溫熱的氣息在額頂吞吐著,繼而,有一道薄唇印上她的額頭,輕柔的,不複昨晚的霸道狂烈。
絡莫離的心底愣了愣。
人們說,吻在額頭是男人對女人的憐惜,本以為隻有秋顏才會這樣吻,但是,想不到繆淩風竟然也能麼?
那淡如鵝絮的輕吻帶著不可置疑的憐惜,隻半晌,就傳來男人小心翼翼下床的聲音還有開門的聲音。
“皇上……”有女婢的聲音傳來,十分恭敬的模樣,但是很快就被那壓抑住的男聲止住。
“不必行禮,夫人在帳內歇息呢,不許打擾,傳朕口諭,除了朕之外不許任何人進青鳳殿打擾。”有衣服穿戴的聲音,聽得出來是小心翼翼的,“動作都輕些。”
繆淩風淡淡的紛紛讓背過身子的絡莫離的眸子內閃過一絲異樣與冷意。
伊在懷,卻弑君於側。
絡莫離想到這句話。
這不是她與他的最真實寫照嗎?枕邊人,也恰恰是最能奪君命的人。
穿戴完畢,繆淩風似乎若有所思的看著羅帳內,女子隱隱約約的輪廓,讓繆淩風柔了眼眸,低聲吩咐青鳳殿的女婢們,道:“準備玫瑰浴,適時換水,讓夫人一起身就泡。”
終於,繆淩風踏出房門,屋內寂靜了下來,有婢女恭敬站到一旁,不打擾床上美人的睡顏。
誰料,皇上剛走,那被捧到手心的娘娘卻突然坐起身來,那姿容美態,連那些見慣了美人的女婢們都不禁屏住呼吸,看著那龍床上如水雕般的女子。
那白皙的麵容有些倦態,卻讓她的美帶上了慵懶,猶如一隻高貴的貓兒正在梳理著有些淩亂的毛發;那一抬眼,便媚去了人們的心神,難怪這位未來的貴嬪夫人一進宮,就奪走了皇上所有的關注和臨幸,讓她們這群婢女有幸來到這裏服侍當今聖上最寵的女子。
到青鳳殿的婢女們都是宮內最優秀的奴婢,見主子醒來,有婢女當即為那裸露的玉肌披上綢緞薄紗,聲音輕柔規勸:“娘娘,帳內已備玫瑰浴水,聖上口諭,讓娘娘醒來就鬆弛身心。”
那聲音,透著讚賞和羨慕。
“嗯。”若有所思的起身,拒絕了婢女的摻扶,絡莫離走到浴桶前,腳踏入桶內。
玫瑰的香氛舒緩著她的心神,玫瑰浴自古就有鬆弛疲勞和緩解身體酸痛的功效,這點無聲的關切和細心,並沒有能讓絡莫離有絲毫的感激,隻餘心中一道冷笑,還有一絲異樣的感情。
穿上錦繡衣袍,那一身華貴的衣裳把絡莫離襯托的更加姿容絕色,那本來俏麗的臉蛋在一身宮服的襯托下更為那絕美添上了華貴。
雖然不喜歡這身繁重的衣著,但是絡莫離並沒有說什麼,任由婢女們擺弄著,讓她們決定自己在宮中的穿著。
“皇上現在何處?”假裝不在意的問。
“皇上離去不久娘娘就醒了,現在皇上該是在上早朝吧。”
女婢回答。
眼眸一轉,絡莫離笑的有些邪魅:“那麼我們上朝找皇上吧。”
婢女們聞此,好似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東西一般,每個人瞪大雙眼,猶如聽見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娘娘……您在說什麼……”
好似在應征著她們的驚訝,絡莫離起身便要往門口走去:“走吧,我們上朝找皇上。”
“娘娘啊!不行……大殿不是娘娘可以進去的地方啊……天!”
婢女們緊跟在後,這是她們所聽到的最荒謬的話語!
上朝!一個女子竟然敢上朝!
大殿上,繆淩風仔細聽著大臣們的進諫,似乎在聽,又似乎沒有在聽,左右兩側分別站著以陌秋顏和明栿為首的大臣,眾人都在談論著邊疆之事,隻有陌秋顏和明栿沒有說話,靜靜站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