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不相望(2 / 2)

延平王死到臨頭,猶做困獸之鬥,他手內抓著不滿一歲哇哇直哭的四皇子,身後兩個士兵以刀劍架在林昭容脖子上,步步逼迫宣帝退兵。

宣帝望了一眼臉色蒼白雙目含淚的林昭容,又望望被延平王抓在手中的兒子,說不出什麼滋味。已然失去了太多親人,若能夠選擇,他真希望以自己的死救下眼前妻兒的性命。爭奪了那許久的皇位,如今近在咫尺,於他反而失去了一直以來的吸引力,他第一次深深反省,是否自己錯了。

林昭容靜靜立在寒風中,望著隻隔了幾步的丈夫,露出歡喜的笑容。這個女子因為不受寵愛,從來遠離聖恩,若不是當日穆淩胡亂一翻,也沒有今日的四皇子,更沒有今日的她。

宣帝印象中那柔柔軟弱的女子如今除了臉色煞白到沒有太多的慌張,見了宣帝麵呈喜色,也不管脖子上還橫著一把利劍,依舊跪下來行了個一絲不苟的大禮,“臣妾恭迎皇上,這些日子臣妾與諸位姐妹無時不在盼著皇上殺回京師”,大滴大滴合著歡笑的淚水就順著臉頰落下來。

殘冬已過,冰雪消融,今日雖是豔陽高照,卻仍舊春寒料峭。林昭容身上釵環華服早被除去,如今隻有一件單薄的青色夾衣,立在早春乍寒的風中,身子顫抖著,臉上卻起了一層紅暈。“臣妾能在死之前得見皇上一麵,死而無憾。”

初墨離一臉寒冰,拿劍指著延平王,“死到臨頭,還不放開昭容娘娘,放開四皇子?”

延平王猙獰地大笑著:“放開?本王不是三歲孩子,放開我就能活命了麼?”他手下一緊,抓住四皇子的背心,“初墨乾,你不要你兒子的性命了麼?還不肯速速退兵?”

宣帝望著幼小的兒子在延平王手上掙紮,不知是因為饑餓還是寒冷,發出響亮的哭聲,林昭容悲戚戚喊了一聲兒子,往前邁了一步,又被脖頸上的劍生生逼回,眼裏滾落大顆的淚珠,無助地望向宣帝。

宣帝一路殺來,宮內早已血流成河,又見延平王垂死掙紮的凶悍,已然不報把兒子從延平手上搶回的幻想,隻是溫柔地望著林昭容,第一次喚出她的閨名,“純兒,你知道皇後與貴妃娘娘的義舉麼?”

林昭容抬起頭來,聲音雖低卻異常堅定,“臣妾知道,兩位娘娘為國捐軀,是臣妾等人的榜樣。臣妾誓死守節,沒有叫奸人淩辱,也保全了陛下的顏麵。”

宣帝的話語微微發顫,“好,朕的妻子兒女都是好樣的,若今日皇兒殤於國難,朕自當厚葬,卻不能因為他放跑了逆賊,朕這麼做你肯原諒朕麼?”

林昭容眼中淚珠不斷,她胡亂用手抹了一把,望望宣帝又望望兒子,臉上哀怨的神色一閃即逝,帶上無比的大義凜然,“皇上您做了該做的事,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豈可因一己之私縱了奸人…”

話未說完,延平王一揮手,兵士手中鋒利的刀劍抹過林昭容的玉頸,她含笑望著宣帝,吐出最後一句話,“臣妾先去等著皇兒,陛下珍重”。

延平王自知無望,死到臨頭反而不懼,將手中的孩童往石階之上猛然一摜,幼童啼哭之聲戛然而止。延平王自己舉劍刺入胸膛,臨死之前獰笑著望著宣帝,“你又比我好到哪裏,你也不過是弑君…篡位…”,話未說完,就被宣帝手下的士兵亂刀砍死。

石階上紅紅白白一片,全是四皇子的血肉,宣帝身後的士兵親眼目睹這慘痛的一幕,有人忍不住低泣,宣帝喝道:“哭什麼,傳朕旨意,林昭容忠義有加,加封賢妃,昭和宮尚儀百卉忠心護主,加封尚宮之職,與文皇後及蘭貴妃、太子妃蘭茉兒一同葬入皇陵。”

叛黨肅清,在禦花園中找到那兩位躲起來的小媛,兩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苦苦哀求宣帝饒命。周千尋大步上前,想要結果二人,宣帝卻擺擺手冷笑道:“螻蟻尚且偷生,她們本來沒有皇後貴妃那樣的骨氣,就何須令刀劍蒙塵?也罷,既然你二人如此貪生,朕便留著你們的性命。”

溫何二女以為宣帝尚念舊情,臉上方才露出笑容,宣帝已淡淡命令周千尋,“她們既願意以色侍人,就將此二人發入軍中為妓,到死方休。”

比死更慘的懲罰,二人軟軟地跪在地上,發出哀哀的哭聲,“陛下,臣妾隻不過是想活命,難道就這麼難麼?”

“活命?誰不想好好活下去,是朕不想,還是朕的皇後、貴妃、朕的孩子不想?”宣帝咆哮著,一雙赤紅的雙目如能滴如血來。

兩人哭泣著還想再開口,早已沒了機會。周千尋擺擺手,早有人過來提起兩人,直接拉至軍中,扔給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