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保重了。
挺劍格開攻擊和卓的士兵,看向和卓,那一刻,他們兩的眼神竟是那樣的沉楚相似。
這一次的戰,不光是戰,而是一種生命的對決!
他那一眼令可約心驀地一涼,那裏隱隱有一種訣別的味道,詩垠他究竟想做什麼?心中大駭,他也顧不得詩垠知道會如何,一咬牙念咒。
詩垠與和卓鬥得真酣,忽見他一頭栽下馬去,他大驚之下查看,竟見他釋然的看著自己,下一刻便斷了氣!
他回頭便見可約捏著訣的手,再看看泛著寒光的劍,心中便是一寒!
她竟使用蠱術!她竟還是對和卓使用了蠱術,還是利用他除去和卓!明明被暗算了可和卓還那麼釋然的看著自己!他的心忽然便墮入冰窟!
她怎麼是這樣一個人,放棄數萬無辜百姓的性命,以蠱術殺一個正直勇敢的人,她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這一怔冰夷已被全數殲滅,留一部分人馬焚毀冰夷屍體,其餘盡皆回彥都城。
詩垠愣愣地看著有條不紊吩咐任務的可約,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從未認清過她,背著和卓的屍體悲慨而去。
可約在百忙中停下來,默默的看著方才一直不敢看的人。
路邊是彥都初長的草木,清新的幾近透明,既便這樣清新,也染上了血汙,他欣長的背影也染滿了血,可再多的血,她卻似可以看到他靈魂散出的純白光芒,那是不同與他們的黑暗腐垢,像是迂腐中的一絲清明。
她忍不住便歎息。
垠哥哥,不認識我了是嗎?你不知道自己如何愛上這樣的我了嗎?我知道我變了,我不得不變。
你知道嗎?有人問過,如果有一天,你掉進糞池你,你會怎麼辦?
你說我能怎麼辦?我隻能學其它的蛆蟲一樣,搶奪最肥的那一塊糞池!這才是生存之道啊。
可就算我真變成蛆蟲,我還是知道的,我愛上的,便是這一抹迂腐中的清明。
我無意將風景看透,隻欣賞你肅清的風骨。可是這便地迂腐的塵世,我又能為你,守住這清明幾時呢?
重回彥都城,眾將見城裏竟絲毫沒被冰夷所犯,大為驚奇,可約淡笑曰:“兵法有雲,虛而實之,實而虛之。和卓性多疑,又愛穩妥。我等若真在城中,他必然派人全力攻城,死傷難料。我們不在城中,他必以為有伏兵,我故意引其入城,好甕中捉鱉,故不敢入城,反舍近求遠去追我們。他料我心細,倘若真令人悄然返回必不會在灶台上露出馬腳。豈不知我早料定他會如此,反倒如實的挖灶,令曾凡悄然帶兵從後路包抄。”
眾將聞言折服不已。她揮揮手令眾將退下,那日之後詩垠帶著和卓的屍體離開,這幾日都沒有見她,他說過他信她,可這信比不過他心裏的良心。
她一向知道詩垠是最仁慈善良的,心裏純淨的如彥都的冰雪,隻可遠觀不可褻玩。而她,是她的私心褻瀆了他。
“姐姐……”杏兒擔心的看著她的身後,隱隱血跡泛開。墨大夫再三強掉不可再動,這樣從彥都城巔頗來回,又出血了。
可約終於長歎了口氣,“我休息。”再不固執已見,杏兒正欣喜,忽聽稟報,“軍師,冰夷聖姑帶兵在彥都城外百裏處安營紮,虎視我軍!”
可約苦笑著看看正朝參將瞪眼的杏兒,揉了揉眉,“樹欲靜而風不止,也罷,將敵方形勢圖拿來。”一手抵著額頭,徐徐打開敵軍形式圖。
杏兒端來墨大夫開的安胎藥,放於案前,“姐姐先喝藥吧。”如此勞心勞力,再不喝藥如何能保住孩子?
忽覺脊背一寒,驚覺看向可約,她側倚案幾的脊背已挺得筆直,那還有方才的倦怠?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著圖紙上的某處,瘦如古筆的手指握得死緊!
“去瞭望台!”倏然起身,圖紙一卷大步向瞭望台走去,參將緊隨其後。她疾步前往瞭望台,如果圖上所標沒錯,敵方所布陣法應是七星陣!而父親棺上赫然便有七星印跡,這個世人知道七星陣的人寥寥可數,從那個布陣人身上或可知道父親的下落!
而敵方在此時布此陣顯然是給她看的,去過父親墓裏的隻有舒詞和楚賦及其家丁,楚賦他們並沒機會看到棺槨,惟一可能的就是舒詞!
舒詞?真的是你嗎?
“姐姐,你的藥!”她急切追出,墨大夫再三強掉一定要按時吃藥,多加休息,沒時間休息藥也要吃啊!主人把她的安危都交給她了,萬一有個差錯?
“先放那我回來再吃。”可約聲音遠遠傳來,杏兒隻能看著她越走越遠的身影跺腳。
“給我。”手中藥已被接過去,杏兒回過神來便見一襲黑衣已追著他們的腳步而來。是詩垠啊,有他在姐姐就一定會吃藥了。她安笑著回去。
詩垠三兩步追上他們,一側身擋在可約麵前,手一送,滿滿一碗藥半滴未灑的遞到可約麵前,藥香撲鼻,溫熱正好,“吃藥。”簡短兩個字,幹脆利落。
可約沒有看藥,愣愣的看著他的臉,這幾日他總是對她避而不見,她知道他怪她,可她不能讓他冒險,更不可能讓他與和卓同歸於盡,他在千軍萬馬上遠遠看向她的那一眼,帶著訣別之意,令她心膽俱裂!
她寧願他恨她,怪罪他,也不要他離開她!
這幾日他的眼神更加沉斂了,漆黑如墨,幾能沁出水來,她知道,他的眼神越是幽暗,心就越發悲傷。他如今,悲傷已極吧!
可垠哥哥,我能如何呢?那樣的情況之下,我除了用僅會的卑鄙陰毒的蠱術救你之外我還能如何呢?倘若當年我沒有棄劍學蠱,我便可以憑一劍救你,縱是死了,也不會令你心寒、感覺隔閡吧?
十六年來,她竟第一次覺得平生自持的蠱術是如此的卑鄙陰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