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濃的要凝固起來。
伸手放在玻璃上,有些許的冰冷,冬天好像悄無聲息的逆回。
才有一些暖相,一瞬間又被那些許的冰冷吞噬了。
天空依然是窒息的暗灰色,均勻的塗抹在僅有一點藍的藍天上,心情也糟糕的不行。
光線來不及穿透胡同,擱淺在窄窄的上空。
沐沐揉了揉紅腫的眼睛,寒意襲來,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在客廳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然後牽起單車逃離令人心煩的家。
整個胡同隻有自家院前寂寥無聲,而濃霧那邊長舌婦們已經聊得相當火熱。
燙著卷發的貴婦領著四五歲大的小女孩走了過去。
穿著睡衣的女人就獻媚說:“你家千金就仿你,生的這麼可愛。”
“一看這小姑娘就知道是美人坯子,長大了一定楚楚動人。”
“哪用得著長大,現在就可愛的不行。”
貴婦伸出帶著金戒指金鐲子的手捋了一下頭發,笑得都找不到了眼睛。
一個女人接上話說:“女大十八變,長大會和沐沐一樣漂亮。”
貴婦咳嗽了一下:“呸呸呸,你家姑娘才像沐沐呢。”
貴婦白了她一眼,牽著女兒走了過去。
剩下的幾個女人心有靈犀的笑成一片。
“看她那德行,生這樣一個女兒也算是燒高香了。”
“我看那小姑娘遲早會被她帶壞,長大後真像沐沐我就笑了。”
“你缺德不缺德,大早上詛咒一個小姑娘,不過還真是,天天都能看好戲,哈哈。”
沐沐苦笑了一下,不知道她們下輩子會不會變成啞巴。
穿過濃霧,來到胡同口,沒有見到黎明。
他竟然不在。他為什麼沒在呢。
濃烈的霧像一隻隻手,悄無聲息的掐著她的脖子,再也不能透過一絲氣息。
從家到學校,有六個十字路口,一千零二十六棵梧桐。
每個路口,每棵梧桐下都有過無數的故事,那是過去的那些年記憶。
十字路口的紅燈呀,一閃一閃,車流來來往往。
路邊的梧桐呀,在大片大片茂盛的枝葉中搖晃著身體。
騎著單車的沐沐呀,在慌亂的人群中,在陰翳的倒影中茫然若失。
平常感覺一會就走完的路,此刻卻感覺好長好長,好像找不到盡頭。
沒有黎明的路,走的竟然這樣艱辛。
遠遠的看到學校,沐沐終於舒了一口氣,腳上用力,單車飛快的駛到學校門口。
晴嵐看到沐沐牽著單車走進學校,快步從國旗台上走到校門口,就像兩個從未謀麵的陌生人,一句招呼也沒有。
晴嵐在學校門口等了半天,沒有看到黎明,就追上了沐沐。
“你今天一個人?”
“嗯。”
沐沐連頭都沒有抬,默默的應了一聲,牽著單車朝車棚走去。
“以後是不是也一個人?”
早晨太陽發散出來的光線,帶著一絲絲的冰冷,遙遠的那邊冰川卻好像在迅速的蔓延。
一定是什麼碰到了脆弱的心髒,不然一定不會像現在,好像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沐沐沒有說什麼,依然低著頭牽著單車。
晴嵐站在那裏,輕微翹起的唇角,就像一朵花,顯得楚楚動人,好像能溶解無邊的冰川。
“其實,你們認識的時候,就犯下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聽到輕微站在後麵大聲喊,沐沐停下回頭看了一下,卻看到景天朝自己走來。
“她是不是又在找你麻煩?”
“你怎麼用到又這個字?”
“就是平時感覺她做什麼事總是針對你?”
“也說不上,誰都知道,她喜歡黎明,而我和黎明走得最近。”
“那就是說,你也喜歡他嗎?”
枝椏雜亂的切割著本來就淩亂的視線,天空破碎成一片。
其實兩人就像兩塊彼此相鄰的碎片,沒有間隔,伸手就可以碰觸彼此的世界,她曾經無數次的幻想著,當偶然的枝椏不再遮蓋人們的視線,彼此間的縫隙就會煙消雲散,再也看不到一丁點的隔閡,兩塊隨便就會融為一體,成為一塊真實的碎片。
而事實上,過去的十八年,過去的六千五百七十天,卻讓枝椏變得越來越旺盛,抬頭仰望的天空,彼此之間的縫隙卻越來越寬,就像橫隔在彼此之間的一條六千五百七十米寬的河流,一腳踩下去,刹那間就會被深深地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