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寒俊張開眼睛:“管家,你來了。”
“少爺你要不要回去睡一會兒?這裏有我就夠了。”
“不用,我不累。”餘寒俊握起夏天沒有知覺的手,軟綿綿的,溫溫的,就像是她睡著的時候一樣。
蔣管家放下湯煲:“少爺,餘少爺還在外麵呢!你要不要出去?”
“叫他走。”餘寒俊鐵著臉。
“少爺!”蔣管家不忍心兩兄弟變成這樣,“這事怪不了餘少爺,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先向夏總裁撒的慌。”
餘寒俊轉過頭看著蔣管家:“你不用替他說話。等夏天醒過來,讓她決定。”
“少爺,真的是我,是我當年受了夫人的囑托,向夏總裁撒謊的。”
“我媽?我媽為什麼要這麼做?”餘寒俊蹙眉。
蔣管家歎了口氣:“當年,夫人懷著餘少爺的時候,差點被人害流產,她怕了,怕她不在了的時候你也會遭受什麼不測,才讓我說的這個慌。還讓我順便,照顧一下夏總裁。”
餘寒俊聽懵了:“等等,我媽跟夏伯衍是什麼關係?還有,餘子健是我媽的兒子?”難怪他在美國期間,夏伯衍在餘家能受到那樣的待遇。
“這個……”蔣管家的表情有點尷尬,“夫人之前——與夏總裁,是情人關係。”
“什麼?”
“其實夏總裁一直想認回兒子,是我一直借口阻撓他的。說是夫人的臨終遺言,他尊重夫人,才沒有強迫認你。”
餘寒俊的胸口起伏難以消化蔣管家剛才的話。餘子健竟然是他同母異父的哥哥?是夏天同父異母的哥哥?他身上流著夏餘兩家的血,是不是就注定要讓他來給他們兩個一個結局?
“你先回去,我——想想。”知道地太突然,讓他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他甚至不知道是喜還是憂。
“好,但是夏總裁的告別會……”
“我會讓他自己決定。”
蔣管家點頭,慢慢地走了出去。
餘寒俊疲倦地把頭靠向夏天的手臂,俯在她的胸口旁聽著她穩定的心跳聲。隻有這樣,他才能確定她還完好無損地活著。
可是,這幾天來發生的事情,他該怎麼告訴她?這麼複雜可笑的關係叫她怎麼承受?尤其是孩子的事情,她該怎麼麵對?他知道她堅強,她肯定會忍著一切接受一切。但是——他不忍心她這樣堅強。
這樣的堅強需要血淚需要巨人的勇氣。她遭受的一切,像是世界上最荒誕的故事,故事的發展把她逼地走投無路,卻硬要讓她接受。從她八歲那年,她就在強迫自己長大吧?十八歲的時候再次遇見他,她又強迫自己突然間成熟。長大了,也成熟了,原本以為等在前麵的路應該平坦了,沒想到上帝卻睡著了,讓她為別人的荒誕承受最痛苦的後果。
他閉起眼睛,輕輕用嘴唇觸碰夏天的皮膚,溫溫的,如此鮮活的溫度。
有人輕輕拍了一下他的頭。
“還有什麼事嗎?”餘寒俊以為是蔣管家又回來了。
“你為什麼要親我?”
餘寒俊猛地張開眼睛:“夏天?你醒了?”
“夏天?我的名字嗎?”夏天睜著紫圓的眼睛,明亮清澈的眼神一直看著餘寒俊。
“夏天?你……你怎麼了?”餘寒俊愣住。
夏日的陽光很熱烈,花園的棕櫚樹投下的陰影正好可以讓一些小動物乘涼。
夏天醒過來之後就被接到了餘家。
她忘記了任何人,隻對動物有興趣,於是餘寒俊買了幾隻吉娃娃讓她養。
“她的海馬區域受到了創傷,似乎是某些神經堵塞導致失憶。”
“有恢複的可能嗎?”
“這個……不好說。”
“那麼,有讓她永遠都不要恢複的可能嗎?”
這是夏天醒來後,醫生為夏天做完出院前檢查時跟餘寒俊的對話。他寧願她一輩子都不要醒過來了,永遠永遠地不要醒過來。
餘寒俊走到花園裏,看到夏天抱著吉娃娃在樹陰下睡著了。他輕輕地走過去,抱起她,連同抱起她手上的吉娃娃。
蔣管家走了過來:“少爺,餘少爺過來了。”
餘寒俊點頭:“讓他等一下,我把夏天抱回房去。”
看著餘寒俊抱著夏天離開,蔣管家鎖了幾天的眉頭終於舒展。有時候能忘記,是多麼榮幸的一件事!
把夏天抱回房間之後,餘寒俊就下樓了。
餘子健正在客廳裏看新聞。新聞裏很喧鬧,有下雨的聲音也有人群的不停說話。
“什麼事?”餘寒俊走到沙發後麵問道。
餘子健轉過身:“跨鑫董事會已經申請破產。”
餘寒俊的目光突然迷離:“那麼,動手準備收購的事情。”
夏伯衍一死,整個跨鑫更加陷入了恐慌裏。本來還有個夏天或許可以穩定人心,但是現在的夏天單純的就像是一張白紙,他怎麼忍心她再次陷入那樣的境地?所以,收購跨鑫勢在必行。她承擔不了的,他就用自己的肩膀替她扛下來。所有一切她不能完成的,都讓他來幫她完成。而她,簡簡單單就好!
跨鑫倒台,商界形勢大變,兩角鼎立變成了華盛與翁氏。這使一向以新鮮素材為目標的媒介立即掉轉方向瞄準了餘、翁兩家的內部發展。
“那個人,為什麼滿身都是血?”夏天呆呆地站在樓梯上,看著客廳裏的電視機不停地把鏡頭對準一個滿身都是鮮血的女人。
那就是夏天的車禍現場,這幾天一直被反複播報,原因當然是想把餘寒俊逼出來,好多挖掘出餘家背後的故事。
餘寒俊跟餘子健都回過頭。
“你醒了?”餘寒俊起身,把夏天牽往沙發這邊。
夏天一直盯著電視機:“她死了嗎?”
餘寒俊看了看屏幕:“沒有,她沒有死,她活地好好的。”
“流這麼多血都沒事嗎?”
“沒事。因為有個小天使在保佑著她。”他摸了摸她的發頂。
夏天的臉紅了,把目光投向餘子健。
“他是你哥哥,你又不記得了嗎?”餘寒俊擔心地問,之前在醫院的時候就跟她說過了,但是每次餘子健出現在她麵前,她都是這副好像不記得了的表情。
夏天點頭:“記得,我還記得,他說——今天是爸爸的告別會。”
餘子健一愣,有點尷尬地別過頭去。
餘寒俊的心跳停了那麼一瞬間,是的,夏天已經忘記了所有的事情,忘記了夏伯衍的種種,那麼,為什麼不把父愛還給她呢?他看了看餘子健,仿佛也在問他:“你想去嗎?”
“想。”夏天老實地回答,就像個單純的二十三歲少女,滿懷著青澀與誠實。
餘子健回過頭,看著餘寒俊:“寒俊,你?”
餘寒俊拍拍他的肩膀,又對夏天說道:“那你去把那條項鏈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