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ml/kg靜脈輸注多巴胺,腎上腺素。”
“顱內壓有增高現象!”護士沉穩地說道。
“實行氣管插管通氣。”醫生做出判斷。
手術室裏器械碰撞的聲音冷森。
一段時間之後:“醫生,病人好像有點異常。”護士發覺儀器內波動異常,“顱內壓持續增高到2.5kp,血氧至0.5。”
“準備心肺複蘇。”
“醫生,病人瞳孔對光線無反應。”
“嘀——”
“十六點二十五分,病人經搶救無效宣告死亡。”
綠橋醫院急診手術室外,餘子健一個人站在門口。他不停地抽著煙,眉頭緊鎖,看起來焦躁不安。
醫生打開門,摘掉口罩,愣了愣:“夏先生的家屬呢?”
餘子健轉身滅掉煙頭:“他——沒有家屬。”
“沒有家屬?”明明有個女兒嘛?
“他唯一的女兒,今天出了車禍,不能過來。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講,要不要入院手續?或者是其他的?我可以代為簽字。”記者都被堵在醫院外麵,此刻手術室外安靜地就像是黃泉路。
“不用了,你直接可以把他帶走。”
“什麼?他沒事?”
“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直接可以為他做身後事了!我想夏先生不喜歡我們醫院的太平間,他生前就曾經抱怨過我們醫院的床太硬,我怕太平間裏的他更不喜歡。”
身後事?夏伯衍死了?餘子健震住,渾渾噩噩地看著醫生從自己麵前走過。
手術室門打開,幾個護士推出了夏伯衍的屍體,沉默地也從他麵前經過。
曾經,他是多麼叱吒風雲的人物;曾經,他主導著多少人的命運;曾經,他是如此驕傲的一個男人——如今,走地這麼荒涼。
沒有家屬等在手術室門口為他著急為他緊張為他哭泣,沒有人,等著他回家。
餘子健的心莫名地慌,想抽支煙,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地連煙都拿不住。
柯臻匆匆跑了過來:“怎麼樣?”
他蒼白的嘴唇笑了笑:“他死了。”
“什麼?”柯臻愣住。
與當年的餘靖相似,死地如此突然。
“子健——你……沒事吧?”畢竟是親生父親,心裏的難過可想而知。
餘子健慢慢地轉身:“夏天呢?她怎麼樣?我隻剩下她這個妹妹了。”
柯臻拉住餘子健的胳膊:“子健,你可以去休息一下。夏天那邊有寒俊在!”
“我去看看。”餘子健緩緩掙開柯臻的手,向夏天那邊的急診室走過去。
柯臻低頭歎了口氣,發現地上躺著一支被捏地扭曲的煙。
夏天已經被轉到了ICU,醫生正在跟餘寒俊做交涉。
“你說什麼?”餘寒俊愕住。
醫生沉思了一下:“我們也感到不可思議。但是的確,她身體隻是幾處擦傷而已,由於受到安全氣囊的壓力,肚子裏的小孩沒有保住。之所以會流那麼多血,全是因為流產的關係。”
“孩子?她有了孩子?”
“是的,大概一個月左右。”
“一個月?”
“餘先生,其實懷孕初期流產對子宮的傷害較後期來得小。我相信將來你們仍然會有孩子的。”
“孩子?夏天有了我的孩子?”餘寒俊張大眼睛握住醫生的胳膊。
“餘先生,孩子——已經沒了。”
餘寒俊的眼睛紅了:“醫生,不能讓夏天知道她有孩子的事情。她應該不知道她有了孩子,所以請你們保密。”
醫生皺了皺眉:“好的。我們也不讚成讓病人受這種打擊。”
看著醫生離開,餘寒俊無力地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他抱住頭,用力扯住頭發讓自己保持清醒。
是的,孩子沒了。他跟夏天的孩子,沒了!
如果讓夏天知道的話,她會怎麼樣?她會更加折磨她自己,她會認為是她害死了他們的孩子!但是,也許正因為這個孩子,才保全了她的生命。母子通常都是連心的,肚子裏還未成型的孩子,可能在天堂看到母親麵臨危險的時候,就用放棄自己的生命來換取了母親的生命。
一定是這樣的吧?如果真的是這樣,他該多感謝上蒼?親情無價,是與生俱來的無價!
餘子健靜靜坐到了餘寒俊身邊:“夏天沒事吧?”
“沒事——嗬嗬——她沒事。”不知道是不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餘寒俊流著眼淚笑著,“為了安全起見,她會住到ICU接受進一步觀察。如果沒事,等她醒來就可以出院了。”
連骨折都沒有?真的老天也終於開眼不折磨這個女人了嗎?餘子健浮起了悲戚的笑,的確,老天開眼了,所以把夏伯衍也收複了。
“夏天為什麼會出事?”餘子健問道。
餘寒俊抬頭,這才想起夏伯衍的話:“夏伯衍呢?我要把事情問清楚。”
“他——死了。”
“死了?”
餘子健點頭:“死了。”
餘寒俊一下子失去了力氣。如果夏伯衍死了,就代表著真相永遠沉沒了嗎?這樣的話,他跟夏天該怎麼辦?
“你想問他什麼?”
“他說——我跟夏天,是兄妹。”
餘子健猛然抬頭:“他怎麼知道他還有個兒子?”
餘寒俊對他的反應有些迷惑:“你也知道?”
“我……”
“我真的是夏伯衍的兒子?”餘寒俊的手心開始發涼,心沉到了無邊的黑暗裏。他閉起眼睛,努力想著夏天的樣子,但是突然發現夏天的臉好模糊好模糊。
黑暗裏,餘子健緩緩地開口:“不,你不是。夏伯衍的兒子,是我。”
餘寒俊霍然張開眼睛,拎住餘子健的衣襟:“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是夏伯衍的兒子。”餘子健的聲音哽咽。
如果早點把實情說出來,是不是代表著一切能重新回來?夏伯衍是壞,是沒有人性。但是,他是他的父親啊!他寧願與他毫無交集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也不要他們活在兩個世界裏。
“砰!”一拳重重落在餘子健的臉上,餘子健沒防,摔下了椅子。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夏天?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毀了我們兩個?”餘寒俊衝過去一把揪起餘子健,“為什麼不早點說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
餘子健的嘴角流了血,他哼笑了一聲:“這樣的爸爸,夏天不要,難道我要嗎?”
“咚——”餘寒俊鬆手,餘子健一下子又摔到了地上。
“我要去告訴夏天。”
雨依舊下地淅瀝瀝,流在病房的玻璃窗上,沿著固定的線條滑下,像人魚眼角淒美的淚珠。
夏天昏迷了兩天,雖然已經被轉到了普通病房,但是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
“少爺?”蔣管家拿了一個湯煲進來,輕輕叫了一聲俯在病床旁不小心睡過去的餘寒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