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有良心,算啦,我也不反對你跟小愛交往啦!”柯臻撇嘴,看他年紀也老大不小了,隻好犧牲妹妹咯。
餘子健突然表情凝重:“誰說我喜歡柯愛了?請你妹妹沒事不要來找我,不然出了事故我可不負責的。”說完就離開了。
吃了一記悶鱉,柯臻原本因為城南地皮而卯上的火又被翻了出來,三兩步追上去:“餘子健你把話說清楚,你要是敢玩小愛,我讓你……”
傍晚的時候天開始陰沉沉,幾道雷鳴之後就下起了傾盆大雨。路上剛下班的人都匆匆奔跑,與身旁擦身而過的樹木飄搖使得整個世界看起來一片狼狽。就像是當年的那場台風,讓整個世界都散了架。
夏天站在病床邊透過窗戶看著外麵的瓢潑雨水,心裏沉沉的。昨天晚上餘寒俊就那樣走了,連一抹背影也不給她留。不過……她能要求他給她什麼嗎?
一口淡淡的歎息從她的口中流落,夏伯衍張開眼睛,看著夏天的側臉:“你來了?”
夏天側目:“恩。”
“昨天晚上為什麼沒有來?”夏伯衍強撐起身體。
夏天看著他艱難地支起自己的身體來,雙手有一瞬間握緊,但隨即放下了。任何人都該麵對自己所犯下的錯,他今日的孤獨並不是別人造成的,而是他自己。所以,她隻能袖手旁觀。
“我沒有必要任何行程都向你報備。昨天晚上已經是我的私人時間,我有權利決定自己的去向。”
“你說過你會來。”夏伯衍蹙眉。
夏天輕笑一聲:“你也說過愛媽媽愛我的。”
夏伯衍一下子啞口:“說過不談這種事情的,資料帶過來沒有?”
“恩。”夏天拿起床頭櫃上的文件,“有些事情不談,並不代表不存在。如果不談,很多事情也永遠明白不了。”
夏伯衍接資料的手頓住:“你今天過來似乎別有目的。”
“那塊地,華盛已經放棄了。”夏天淡淡地說。
“寒俊見過你了?”
“昨天晚上。”
“你……”
“你放心,我不會拿跨鑫開玩笑,我會把你與跨鑫分開來區別對待。”夏天坐到床邊的椅子上,膝上平攤著同樣的文件。
夏伯衍點頭:“你明白就好。你跟寒俊是永遠都無法交叉的兩條線。”
“我們這樣你很開心?”
“你就這麼認定我做什麼事情都不安好心?”夏伯衍一甩手把文件摔到地上。
“很抱歉,原本不想承認的。但是你的確是!”夏天撿起文件,“看來今天我們不適合談公事。”
“天天……”
“請叫我夏思年。”
氣氛一下子僵住,夏伯衍情緒有點激動,想握緊拳頭卻沒有任何力量。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夏天見父親不再說話,就理好東西打算離開。
夏伯衍把頭別向另一邊:“外麵的雨很大,你……”
“謝謝,但是這不是你關心的範圍。”夏天轉身,又說道,“對了,我沒有跟寒俊在一起,並不是因為我聽從你的話,而是我還有良心。我做錯的事會自己承擔後果,但是別人做錯的事,跟我沒有關係,我沒有必要替他承擔錯誤。”
“天天?”夏伯衍猛然回頭,女兒堅強的背影卻在他眼裏成了一道孤獨的傷。是的,他承認自己有錯自己對她造成的傷害無法彌補。但是——難道一定要把他戳地這樣鮮血淋漓嗎?
可能這種想法一旦說出來,會招來她更多的嘲諷吧,有些傷害能彌補,有些卻永遠不可逆了!
可是這個世界上的人都在指責他都在唾棄他,卻沒有一個人問過他,他究竟受過怎樣的心傷。
“請叫我夏思年!”夏天回頭,目光淩厲的。天天這樣的名字,隻是去世的母親生前叫她的名字,除了母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再叫這兩個字。而父親現在這樣叫她是什麼意思?還以為她是牙沒長齊的小孩子嗎?她不再是傀儡不再迫於他的勢力,她可以否決任何,更可以主宰跨鑫的命運。她,早已經不是之前的她了!強迫自己成熟,麵對生活的殘忍,就像是活生生親手從身上剝下一層皮一樣,而離開餘寒俊,卻是挖走了心。請問,她還有什麼理由能心平氣和麵對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不是聖女,所以也別怪她這樣睚眥相報。
激動地打開門,門外的人愣了愣:“夏……夏小姐……”
夏天頓住:“管家?”
餘家的管家手裏提著一個暖煲,尷尬地站在門外。他不安地點點頭:“原來小姐已經回來了呀?”
“恩。”心頭的火慢慢消了下去,“你,過來看他?”
“呃……”
“老蔣?你進來吧……”夏伯衍在裏麵叫道。
夏天餘光掃了掃背後的父親:“你們慢聊,我先走了。”說著對管家笑了笑,走了出去。
把包和文件資料全部摔進車裏,夏天靠在椅子上,回想剛才的情景仍有些心緒難平。
一個月前,夏伯衍親自來找她,而當時的她已經準備飛美國,打算去餘寒俊之前呆過的地方看看。他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憔悴,讓她回去幫他,她一口回絕。但是他在她所住的公寓裏足足等了一個禮拜。因為李雲容之前跟柯臻回國,她就搬離了原來的地方,一直以來都是靠自己打工賺錢維持生計的,所以住的條件不怎麼好。夏伯衍就因為環境關係,導致呼吸感染而入院,她這才鬆口,可以回去,但是並不原諒他。
可是剛才他的態度是怎麼了?仍然想用那種虛假的情誼收服她嗎?未免把她想地太簡單了吧?他自己也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好人。那麼,他憑什麼認為她會因為這種關心而柔軟下來?做人,自信過頭,永遠不會是好事。
係好安全帶,夏天剛開出車庫,就遇到了今天最強烈的一陣暴風雨。車窗一下子就像是掉進水裏一樣,眼前都是白花花的一片,雨刷器再怎麼擺都很難看清路麵。
整條馬路都很少有車,而且不少路段開始積水,當夏天離公寓樓還有幾公裏遠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正好遇到紅燈,她索性打開收音機來排遣掉外麵洪雷般的雨聲。
交通頻道經常會放一些比較老的經典曲目,一首張學友與湯寶如的《相思風雨中》正悠揚深情地播送:
難解百般愁相知愛意濃
情海變蒼茫癡心遇冷風
分飛各天涯他朝可會相逢
蕭蕭風聲淒泣暴雨中
人海裏飄浮展轉卻是夢
情深永相傳飄於萬世空
當霜雪飄時但願花亦豔紅
未懼路上煙雨蒙
啊...寄相思風雨中
啊...寄癡心風雨中
抱月去化春風雲外追蹤鴛侶夢
恨滿胸愁紅塵多作弄
難解百般愁相知愛意濃
情海變蒼茫癡心遇冷風
分飛各天涯但願他日重逢
夜漫漫路上珍重
寒夜裏霜雪飄時
但願花亦豔紅別後路上珍重
夏天把手支在一邊,靜靜聽著歌詞如水一樣流淌進心田,越來越多的壓抑感使她不安地張望窗戶外麵。雖然看不清楚世界的樣子,但是與其目光空洞,不如在眼睛裏放些東西更有價值一些。
如瀑的雨水裏,馬路右前方停著一輛黑色的車子,隱約有個人影在車子旁,但是並沒有打傘。夏天直起身子想看仔細,但是剛好亮了綠燈,於是隻能借由著從它身邊擦過的間隙仔細看了一眼。
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餘寒俊今天算是明白了。車開到這裏的時候突然爆胎,想打電話給拖車公司,卻鬱卒地發現,手機忘在了辦公室!於是等雨小了一點的時候想自己換一下備胎。誰知道他撐著傘剛下車,史前“流星雨”大爆發,不光把他的傘刮跑了,還淋得他找不到東南西北。他現在隻有站在這裏抱頭痛哭了——因為備胎上次被柯臻那家夥拿去當他們家花園裏的秋千啦!
他想著路上攔輛車比較實際——可是社會就是這樣現實。這麼大的雨,原本來往的車子就不多,而且就算有車子肯停下來,再看到他渾身濕透的樣子時,都嚇地跑了。愛車比人精貴啊!
遠遠地看著前麵停的那輛銀色車子,看不清楚車牌,但是餘寒俊已經徹底失去了信心。果然,綠燈一亮,那輛車就加足馬力從他身邊開過,還濺了他又一層水。
“……”聲音卡在喉嚨裏,原本想出聲喊人的衝動也被壓了下來。過去的幾個小時裏,沒人知道他這隻落湯雞是餘寒俊,於是他所有的高貴都被踩在了別人腳下。就像是幾年前,他仍然背負著“孤兒”的稱謂時,幾乎還有人評論他為“可憐”。這一刻所有的成功又被全部淡化,他隻記得那時夏天是怎麼大噴著口水指著那些人說“寒俊哥才不可憐呢”!
可是自己,明明很可憐啊!
“哈哈哈……”他突然仰頭笑了起來。為逝去的那些年華,也為逝去的那些人。
“寒俊?”夏天不可思議地撐著傘叫他。剛才看到是餘寒俊她還有點不敢相信——老天,他為什麼不上車?
一大口雨水直通喉嚨嗆住他,餘寒俊回頭瞪著眼睛:“咳咳……咳——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