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補記(1 / 2)

本書剛發排,讀到2009年2月22日《東方早報》上趙毅衡先生的《知識分子應當尊敬誰?》一文,是對英國凱裏所著《知識分子與大眾——文學知識界的傲慢與偏見,1880~1939》的書評。凱著的大意,是把社會分為兩個對立的階層,知識分子與大眾,知識分子即詩人、哲學家等腦力勞動者或稱“文化人”,大眾即沒有“文化”的體力勞動者,包括工人、農民、清潔工等等。而著者的批判,則是針對當時許多知識分子“蔑視大眾”的“反大眾言論”,認為像他們那樣“俯視著自己的對立麵,覺得大眾天生低劣,而把自己拔高為天生的貴族和永恒價值的傳導者”是一種不可取的心理,並表示正是廣大的大眾即“越普通的人,越不平凡、越有價值”。而趙文則是針對凱著的反批判,他認為,凱著對現代知識分子“蔑視大眾”的批判是“中國的‘文化大革命’之中的“上綱上線”,我們見的多了”。他請問:“知識分子如果都從心底裏看得起沒有知識的人,他們還叫知識分子嗎?如果知識分子對自己的知識不引以為傲,何必做知識分子?知識分子安身立命之處何在?‘瞧不起’與‘瞧得起’,是每個人樹立自尊心的前提,說不說出來,行為上是否有禮貌,是人際交往的原則,這是不同的事。”並進而批判當代知識分子的“後現代主義”態度,對大眾文化不僅尊敬而且加入其中,導致了“當前全世界俗文化的泛濫”,正是背離了現代知識分子“蔑視大眾”優良傳統的惡果。

凱裏的批判,容有不當之處,但他認為知識分子“蔑視大眾”是不可取的態度,我以為並無不妥,至於“後現代主義”俗文化的泛濫,更與尊敬大眾“是不同的事”。因為,正如我們強調每一個人,包括知識分子與大眾都應該自尊,並不是要求每一個人都“蔑視”其他所有的人。和諧社會的建設,所謂的自尊,都是建立在人與人的互相尊重而不是互相“蔑視”的基礎上的,包括不同的階層,上層的和下層的,精英的與通俗的,也是如此。趙文認為,這種“所有人的心理”不過是愚民的政治說教。其實,這是人性健康的表征,不僅“所有人”,而且曆代人都是如此,與“政治上”的正確與否根本無關。大眾應該尊重知識分子,而不應該像“文化大革命”那樣蔑視知識分子,認為“卑賤者最聰明”、“知識越多越反動”,但這並不意味著應該尊重知識分子中某些“蔑視大眾”的知識分子;知識分子應該尊重大眾,而不應該像凱裏所批判,趙文所主張的那樣“蔑視大眾”,但這並不意味著應該尊重大眾中某些蔑視乃至仇視知識分子的大眾——實際上肯定是小眾,因為最廣大的勞動大眾,他們肯定沒有精力去思考如何“蔑視”知識分子的問題。所以,“瞧不起”與“瞧得起”決不是“每個人樹立自尊心的前提”,而是一種自大或自卑的心理障礙,有了這樣的心理,他不可能“不說出來”,也決不可能真正做到在“人際交往”中“行為上有禮貌”。趙文就是一個典型的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