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公子從榻上一躍而起,問道“那募兵之事如何說?”
公子琦笑答:“一應也是準了,父親還讚我思慮周全,白日裏,文武眾官員或言戰或言和,都不曾拿出個係統的章程,倒是我的主意更好。”
“妙,妙,妙”諸葛公子大笑,“如此,公子可有施展之地了。”
公子命人擺酒,命我執壺,兩人對飲了數杯,許是這一天都太累了,沒幾杯兩人便都醉了。
公子被人架回了房,諸葛公子也有幾分醉了。我彈了一晚上琴,指尖磨得生疼。諸葛公子喝的有些醉意,舉著杯,笑著問我:“卞女,這世間,最賞心快意的是何事?”
我拿著壺,並不打算給他斟酒,垂眼答道:“妾之樂事,隻是父母在堂,兄妹安逸,同公子之樂事,不可並論。”
“嗬嗬”諸葛公子又伸過了酒杯,我隻能又斟了一杯,公子道:“多少人隻望能父母兄弟俱全,可這官宦之家,持鼎之族,又有多少父母兄弟是真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隻是說與人聽罷了,且是留住了自己的性命是頂頂要緊,隻要能留住了這條性命,大丈夫又有多少大事不能伸展的。”
他喝得實在有些高了,一張俊臉泛著粉色,說到動情處,聲調都高了。我實在有些驚訝,他又要酒,我把壺死死地攥在手裏,勸道:“公子今日且飲罷了吧,妾喚人來服侍你梳洗?”他一把推開我,從我手裏拿過了酒壺,自斟自飲起來。“卞女,父母在堂,好好待之,天下無枝可依之人甚多,天下可憐可歎之人甚多,又有多少身不由己的父母兒女,卞女,你的樂事,委實是天下至樂。”
又像是自己對自己說,又像是對我說,拿著酒樽敲著案頭,唱起了不成調的歌曲:“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凱風自南,吹彼棘薪。母氏聖善,我無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勞苦。睍睆黃鳥,載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唱著唱著,漸漸自己睡著了。
終於脫身出來,這一天仿佛做夢一般,手指又生疼,回到我的院子裏,姐妹們正在梳洗,看到我一臉疲憊抱枕琴回來,阿奴珩兒幾個人就把我圍上了。
阿奴拉著我,才一碰我的手,我就疼地一皺眉,阿奴拿起我的手,十根手指都腫了,還有兩處破了滲了血。珩兒忍不住“啊呀”了一聲,跑去給我找藥了。阿奴一邊給我上藥,一邊恨恨地說:“哪門子的諸葛公子呀,今日府裏這麼大事兒,他倒得了空差遣我們。”用手指了指我的腦袋:“要我說,明兒他再傳你,你且歇著別去,咱們是刺史府的人,也不是他諸葛家的奴才,犯不著伺候他。”
阿奴粗魯地給我上藥,我疼的忍不住叫了一聲,為諸葛公子辯解道:“他好歹是長公子的貴客,我若不去,倒是不像刺史府的待客之道了。”
緣兒端著一個托盤,重重地放在我麵前:“你連飯都沒撈捎得吃吧,什麼貴客,無非是依附著他叔父諸葛玄大人來刺史府騙吃騙喝的罷了,正經連個營生都沒有,整日哄著咱們長公子談詩講道,依我看,他一個,他叔父一個,都是刺史府裏騙吃喝的。隻說年前,若不是諸葛大人攛掇給董相獻供,哪就能引來了什麼袁術啊。”
“就是,就是…….”緣兒這番話,引來了不少人的附和。雖然我們隻是刺史府的家伎,可等閑伺候的都是荊州的達官貴人,像諸葛公子這樣,依附而來的清客,的確不算什麼。
“我聽說,這位公子早早父母雙亡了,兄弟兩個都是依著族中人過活的,我看除了他身上的那身大衣服,和他那幾卷破書,還比不上我們哪。”有人評論道。
我是第一次聽人說起諸葛公子的身世,隻說她是官宦子弟,不想身世也是淒苦,想到今日他酒後的言語,想來心中也是有無數的苦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