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從小就有蕁麻疹,一直也治不好,犯起來身上很癢,每次都要用特製的藥膏為她止癢。現在我不在她身邊,不知道誰會為她治療。
我的淚禁不住流下來。
“女兒,你在哪裏,是爸爸不好,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道童用力站直身體,從身上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我,道:“這個是那個小女孩臨走時交給我,讓我如果見到你一定交給你。”
“你是她的父親,我聽說她已經沒有媽媽,不能讓她再沒有爸爸。”
“所以。我殺了師父。”
小孩子的感情簡單而淳樸,沒有功利目的,隻要你對我好,我就會對你好。
大人渴望的真情在孩子身上就是這麼簡單,沒有原因,就是因為孩子單純。
打開信封,裏麵有兩張紙。
一張是女兒的畫,畫的是一個男人人手裏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小女孩穿著花裙子快樂地走在路上,身旁開滿鮮花,花叢中還有蝴蝶在飛舞。
畫上還寫著字,男人頭上寫著爸爸,小女孩頭上寫著可可。
幼稚的筆畫,簡單的線條,透出濃濃的情意,看得我心如刀絞,淚水打濕了信紙。
另一張寫著字,字跡清秀舒展,一共有四行:君見未相見,君忘未相忘。初見君麵時,願君勿相忘。
落款隻有一個字:雪。
燕妮看在眼裏,酸溜溜地道:“這好像是一首情詩,讓你到第一次見麵的地方去找他。”
“一定是女人寫給你的。”
我收起兩張信紙,沒有說話。
石室外一條石廊,陰森而悠遠,道童指著那條石廊,道:“從這裏走,就可以離開這裏。“
“小女孩很希望快點見到你,快去找她吧。”
“祝你早日找到她。“
說完,拿起手中的匕首用力刺進自己的咽喉,就像他剛才刺進老道身體時一樣用力,然後直挺挺地倒下,倒在老道屍體旁邊,死去。
他的眼睛睜著,並沒有合上,無神地望著頭頂,望著蒼穹,似乎在質問上蒼,為什麼生命對她這麼不公平,讓他這一生受盡人間苦難,沒得到一點人間關愛。
隻是一個小女孩一點點的關心,就讓他用生命去回報。
我走過去,彎腰蹲下,伸手合上他的雙眼。
燕妮看著道童的屍體,眼角微微泛紅,道:“他為什麼要死,還死的這麼慘烈,難道就不能離開這裏換一個地方繼續生活?”
“因為他痛恨自己的生命,最後的一刀用盡了全力就是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看著道童的屍體,發出一聲歎息。
“他就算活著,也不會離開這裏。”
石廊很長,牆上點著油燈,燈光幽暗,長長的石廊兩邊都看不到盡頭,不知道通向哪裏,也不知道應該朝哪裏走。
燕妮指著左邊的石廊,道:“走左邊,男左女右,以你為主。”
沒有選擇的時候,這也是不錯的選擇。
我牽著燕妮的手向石廊左邊走去。
燕妮也握住我的手,沒有任何拘謹就像熟睡中的妻子噩夢中驚醒會很自然地抓住丈夫的手讓自己安心。
石廊幽遠,石壁陰森,點點油燈忽明忽暗像鬼火在黑暗中閃爍,每走一步,清晰的腳步聲在黑暗中傳出很遠,單調而詭異,攝人心魄,我們仿佛走在遠古某個帝王的墓道中。
燕妮的手沁出冷汗。
這條石廊不知道究竟有多長。
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眼前豁然開朗,出口竟然是一個山穀。山穀裏芬芳翠綠,就好像一個好大好大的花園,其間還點綴著幾處亭台樓閣。
山外是寒冬,山穀裏卻是溫暖如春,難道這裏就是傳說中的仙境?
石廊的盡頭難道就是仙境?
看到這一片花海,燕妮倒了下去,倒在柔軟的草地上,,在花叢中翻滾,空氣中飄蕩著花香。
女人天生像花一樣,所以他們喜歡花的芬芳,喜歡花的美麗,喜歡花的點綴。
燕妮摘下一朵花,插在鬢角,看著我,道:“我好看嗎?”
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的恐怖和悲傷,已經沉浸在這片花海帶來的喜悅中。
“好看。“我淡淡地道。
花海中有一條花徑,花徑盡頭是花叢,穿過花叢是花徑,花徑盡頭,依然是花叢。
山穀四麵山峰滴翠,群山環抱,碧空如洗,白雲悠悠,真是一處人間仙境。
花叢中走出一個道人。
又是一個道人。
燕妮看到有人來,站起身,摘下鬢角的花,警惕地看著這個花叢中走出的道人。
她已經對道人生出敵意。
道人道:“貧道雖是方外人,卻也覺得隻有女施主才能配上這鮮花,不知道為什麼要摘下來,難道是怕老道的濁眼汙了女施主的芳容。”
燕妮莞爾一笑,又插上鮮花,鮮花入鬢,老道竟然拍起手來。
她已經不在記恨道人了。
沒有女人不喜歡恭維,更何況是誇她漂亮的人。
道人道:“這裏已經多年沒有外客來臨,今天陳先生能大駕光臨,讓這裏蓬蓽生輝。”
他居然知道我姓陳。
我看著道人,道:“請問道長,這裏是什麼地方?”
道長道:“這裏是乾坤道府,是我乾坤道派弟子修行的地方?”
這裏是乾坤道派弟子修行的地方!
白石道人王炎三,還有石室中可怕的道人,都是在這裏修仙悟道?
道人道:“既然來了,不妨盤桓幾日,也讓我一盡地主之誼,消解心中未了俗緣。”
我的心立刻沉了下來,沉到底,一直沉到無盡深淵。
看來我們走錯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