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似乎耗盡了他所剩無幾的生機,感覺到背後之人氣息漸散,狄望舒不由叫道:“懷彥!”
木懷彥回身放下燕獨行,抬掌將自身內力輸入朗塵體內,冀望能為他續得一線生機。
正值此時,遠處有火光逐漸靠近,雜亂的呼叫聲在山丘間回蕩。聽清對方的叫喊聲,狄望舒精神一振,高聲示意。對方頓時注意到此處,火光齊齊朝這塊聚攏。不一會兒,前方人影已然在望。
木懷彥專心致誌地運行著內息,在他源源不斷的內力周轉下,朗塵終於緩過氣來,睜開雙眼。在漸次靠近的火光照耀下,他的眼睛無焦距地轉了一周,定在木懷彥臉上:“最後、最後一事,告訴三皇子,這一切……一切都是個陷、陷阱,那個人不、不可信,危——”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斷絕氣息前眼中最後所見的,是在明亮的火光照耀下快步靠近的藍色身影。
***
“巍巍蒼山,浩浩墨江。蒼極是天,及地乃山。墨積沉雲,俯而為江。山之鬼兮,拔石破天。江之神兮,席卷四方。歌我蒼山,蹈之墨江。祈於鬼神,嗚呼尚饗!”
陣雨後的蒼山在沉沉的烏雲煙霧中越發詭譎,遠遠望去,嶙峋峭壁尖牙勾連,周遭略顯低矮的山勢連綿似乎是單單來襯托它的絕峰獨立。在這黑與白的天地中,唯有山下翻滾怒吼的墨江才能與之抗衡。山勢巍峨遙立一方,水勢奔騰卷席天際。靜寂與喧鬧,孤獨與綿延。
遠處山林間隱隱約約傳來歌唱聲,蒼遠遼闊的歌聲穿越山山水水,空茫卻有力地往四方飄散開。江邊被水流衝擊得千竅百孔的青烏巨石上,一抹綠意點亮了整個視野。那是個披著綠色衣裳的女子,烏黑的長發披散著,雪白的麵容仰到極致,任憑飛濺的水滴在她的臉頰上擊出一朵朵晶瑩的水花。
“阿秋,該回宮了。”站在幾丈開外的素衣女子出聲提醒道。
那綠衣女子卻似渾然不覺,仍是仰著臉感受著水滴的冰涼,那涼意一直沁入心底,叫人在顫抖時仍有難以言語的舒爽。
林中的歌聲仍在飄蕩,許久,綠衣女子回過身來。精巧的容顏彷如雪雕而成,一雙黑眸仿佛要漾出水來,這般嬌柔動人的身姿,正是許久不見蹤影的應殘秋。隻聽她淡淡開口道:“青藍,對岸唱歌的可是南林族人?”
“是。”
青藍展開手中抱著的外袍,將從巨石邁下的應殘秋包住,動作熟練地為她打理早已半濕的長發。
“上回小冬是怎麼說的?”
“冬閣主說,那楚玄墨本是當年的楚家後人,自小在南林族長大。”
“是這樣麼……”應殘秋若有所思,“想來這消息宮主早就知道了吧。”
見青藍不敢回答,她自己便先笑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誰叫我多年來一心撲在中鴻城那兒,這些事不知曉也是應當。”
“阿秋你能這樣想就好了。”青藍展顏道,“現今小姐的下落已然確定,你回宮重掌秋傷閣,以宮主待你的心意——”
“青藍。”應殘秋輕輕推開青藍,自己動手整好衣襟,又扯了一根發帶將還未幹的長發全數束起,微露的側臉帶著絲警告,“歆眉未回宮之前,我不會考慮其他事。”
青藍歎息著應下。
“另有一點,你需謹記。我既然重掌秋傷閣,今後所有線報訊息務必先知會與我。”應殘秋緊盯著青藍的雙眼,嘴角露出一絲笑,“當然,如果你們覺得有必要,也可以越過我直接告知宮主。”
“……青藍不敢。”
“那麼,便先說給我聽聽,這些日子又有什麼新鮮事吧。你該知道我想聽什麼,揀重要的說。”
青藍咬著嘴唇躊躇一下,終是點點頭:“……是。”那一事,阿秋遲早會知道,還不如現在就告訴她。總歸,她是要小姐回來的,對宮主對大局都有利。
“阿秋……秋閣主,近來布設在南武林的線人傳回一些消息,其中提到,現今南武林傳言……”
原本緩步走在前頭的應殘秋一個錯步踩碎一段枯枝,碎裂的木屑刺進她的腳踝她都彷如未覺,隻是盯著青藍:“傳言傳到什麼程度了?”
“似乎有人在背後推動,現在怕是隻要走踏江湖的人都知道了。”
“哼!不管是誰,倒是走了一步好棋。”應殘秋嘴上雖是誇讚,然眼中冷厲之色卻是駭人。她回身望向隱約傳來歌聲的山林,眸中情緒難測,少時,便道,“此事便由你向宮主通報吧。”
青藍看著她的背影,一時猜不透她的心思。以她對小姐的在意,現在怎會這般冷靜?不過,正如她所說,不管是哪一方走了這步棋,都說明,聚塵宮的勢力,早已被有心人士注意到,甚至,掌握了相當的訊息。
烏青的天空黑雲層壓,似乎隨時都會再來一場暴雨。墨江咆哮著奔向遠方,身後,峰勢奇詭的蒼山靜靜佇立,俯瞰著這片土地。
作者有話要說:8月是奮鬥之月= =。。。累死了也是活該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