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身份成謎(1 / 3)

那人身形不穩地走向小路盡頭,這條小路左右遍植半人高的菩提蘭,淡粉色的花葉在陽光的映照下幾乎成了透明,次第垂下的綠果晶瑩剔透,似乎被風一吹便能發出清脆的響聲。這般景色那人卻似未瞧見半分,隻是一步一步、毫不遲疑地朝著不遠處樹蔭下的木屋走去。

那木屋被巨大的樹影覆蓋,再明亮放肆的陽光也得在它麵前止步,一眼看去隻有灰蒙蒙一片,寂靜無聲,好不瘮人。那人徑自走到木屋前,腳步微微一頓,便聽一個蒼老發顫的聲音傳出:“進來吧。”

推開房門,入眼的是更加沉寂的黑暗。在這一望無底的黑暗中,一蓬火苗突地竄起,映出半張滿布皺紋的麵容。

“沒禮貌,見到我老人家連招呼都不打了?”束著雙辮發髻的老婆婆將手中的煙槍靠近燈盞,吧嗒吧嗒地吸了兩口,才斜著眼看著站在半丈開外的年輕人。

“……姥姥。”

“唔。”嫋嫋煙霧騰起,火光越發朦朧,“還記得你的名字麼?”

“記得。”

“說出來!”

“楚南漠。吾名,楚南漠。”

老婆婆敲敲煙槍,深綠色的翡翠煙袋閃著輝光,“總算沒忘本。我還以為你出去一遭,連來路歸途都忘幹淨了。”

那人驀地抬頭,秀氣容顏沉冷非常,正是葉曼青一心掛念的楚南漠。隻見他仍是不語,麵上卻是略帶壓抑的緊繃。

“上一回,你將玄冰劍帶走,致使聖泉倒灌,若非族內及時修補聖泉,恐怕這漫山的菩提蘭會全數枯萎。這也就罷了,你應知這玄冰劍乃是當年恩人同烏孽族立約的明證,玄冰劍離開聖泉當日,烏孽族便派人來犯,不少族人都被襲受傷。這罪責,你可知道?”雞皮鶴發的老婦人冷冷說道。

楚南漠沉聲道:“所有罪責,我一力承擔。”

“你承擔?”老婦人輕哼一聲,煙袋在椅背上磕得當當響,“你拿什麼承擔?幸虧族裏未出大亂,不然……罷了,這玄冰劍本就是青霓派之物,又有你師父的遺願在先,你取劍歸還他們也算應當,這事老婦就擱下不再提了。”當年行遊至此的翎玥見南林族一直為烏孽族所擾,拔劍相助震懾烏孽族,並將玄冰劍插在聖泉中以為憑證,隻要此劍一日在南林族,烏孽族便不得再放肆。翎玥威勢懾人,烏孽族雖然詭詐,但對以血立下的誓言卻極為守信,近八十年間都不曾進犯過南林族。兩族傳承千餘年,卻隻有這八十年最為平靜。其間也有不少烏孽族人闖入南林族意欲奪取玄冰劍,卻都铩羽而歸。這裏麵的功勞,也有楚南漠師徒倆一份。正因為這番緣由,加之現今情勢不同往日,玄冰劍的存在與否不再關乎族內安危,這緹姥姥才會隨意揭過不再追究。不過——

“這奪劍之罪雖然壓下,有一件事卻不能不提。”緹姥姥輕咳一聲,“我族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吧?”

楚南漠眉峰一動,卻聽緹姥姥又道:“你既然拔出了玄冰劍,此後也無人能再有到聖泉觸動玄冰劍的機會,那麼,你便是我族聖女的定情人。”說到這裏,緹姥姥嗬嗬笑起來,“你和萱兒自小一塊長大,用中原人的話說,該是青梅竹馬,把萱兒交給你,姥姥我是十二分的放心!”

原本有些發怔的楚南漠聽到這話,陡然擰起眉來:“姥姥!”

見他神色不對,緹姥姥便也斂了笑:“怎麼,你不樂意?萱兒貴為南林族聖女,可有配不上你的?”

“不是這樣。”楚南漠眉頭越發皺緊,眼中帶著一絲迷惘,“不是這樣……”

緹姥姥吐出一口煙:“不是這樣,又是哪樣?”雖是疑問,她的聲音中卻已帶了笑意。楚南漠是她看著長大的,他的性子緹姥姥自然清楚。這孩子幼年喪母,後來隨著他師父幽居在南澤之地,與人少有接觸,人世之事多有不知。雖然這三年來他越過墨江北上中原,但每每觀他神態,除了性子越發冷峻沉默外,並無多少不同。

卻見楚南漠身形一晃似有站不穩的樣子,緹姥姥知他為藥效所製,便也不再為難他。手中翡翠煙槍一轉,一個草墊飛旋著落在他身前。

“坐吧。

楚南漠緩緩盤腿坐下,“請姥姥賜藥。”

緹姥姥擺擺手:“解藥的事暫且不提。孩子,姥姥有幾句話要先問問你。”她接下來要問的事並不好說,其中牽涉,既關乎族內大計,又有她的一點私心。“聽萱兒說,你此次上青霓山,見過那個人了?”搖晃的燭火驀地一暗,屋內瞬間似如深淵沉寂。許久,才聽楚南漠澀聲道:“是。”

“有什麼想法沒?”

“無。”

緹姥姥陡然被水煙嗆到,咳聲連連:“咳咳,臭小子你……當真?”見他隻是沉默著撇開頭,緹姥姥暗歎一聲,雖然不願,但有的事卻不能不問清楚。

“南林族現今的情勢,你可清楚?”

楚南漠搖搖頭道:“自回來後我便不曾離開南澤之地。”

這答案緹姥姥自然知道,“也難怪,你們師徒倆一向不關心身外之事。本來西南三州之事與你無關,但考慮到你的身世,此事還是跟你提一提為好。”她頓了一頓,又道:“月前,我族與烏孽族經已然達成協議,此後兩族將不再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