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白羽音帶出重圍的那條白『色』鬼影, 當然就是哲霖。m 樂文移動網而劫獄刺殺的這一出好戲由頭至尾也都是他所策劃的。最初他和白羽音說的時候,小郡主還有些將信將疑,擔心隻憑他二人怎能夠做出這樣一番大事。此刻將混『亂』的敵營甩在身後,白羽音既激動又得意, 還有幾分遺憾:怎麼隻刺瞎了劉子飛的眼睛呢?如果割下他的腦袋來,那一切就堪稱完美了。
“下一步該怎樣?”她興奮地回望, “咱們是不是應該趁熱打鐵, 趁著樾軍『亂』成一團的時候, 一舉將他們鏟除?”
哲霖抱著兩臂, 笑容仿佛一個久經江湖的老前輩看著一個初出茅廬的孩子:“我說郡主, 你未免也太高估咱們的本事了吧?咱倆加起來也隻有四隻手,怎麼能將劉子飛的大軍消滅?”
“不是說讓我拉起一支自己的隊伍來嗎?”白羽音嘟著嘴——早先營救出來的俘虜應該就在不遠處的樹林裏等著她。
“哈哈哈哈!”哲霖忍不住大笑,“郡主的隊伍還沒拉起來——就真有了一支隊伍,好像崔抱月那般, 要消滅劉子飛的大軍,也是癡人說夢吧?崔抱月唯一一次正麵對敵,似乎是悄悄溜進敵軍的堡壘,此後用菜刀扁擔勉強抵抗,如此而已。殺敵的數目, 隻怕她都不好意思拿出來說了。”
“那……就去把這消息告訴程亦風……還有向垂楊、嚴八姐。”白羽音道, “他們手裏有兵馬,正可一舉殲滅敵人。”
“這裏發生的事情,何用郡主去傳話呢?”哲霖道,“要是連劉子飛遇刺這樣的消息他們都不能及時的打探到, 還談什麼領兵打仗?郡主放心,他們很快就會有所行動的。隻不過郡主,你是真的想要拉起自己的隊伍來,還是想去投靠程亦風一訴衷腸?你可別怪在下沒提醒,現在去投靠了程亦風,隻怕下一步,他就會設法把郡主送回涼城去,那郡主刺殺劉子飛的壯舉,大概就沒人會知道了。至多也就變成他們殲滅劉子飛部眾這場戰役的其中一環。”
白羽音皺了皺眉頭,回想自己來到攬江之後,幾次出生入死,但無論是程亦風、冷千山還是向垂楊都隻想護送她回涼城去。這次經曆多少磨難多少委屈,終於幹成了一件大事,要是半途而廢,跑去找程亦風,那“讓他刮目相看”的目標隻怕又化為泡影。還是要成為獨當一麵的巾幗英雄,讓別人再也不能當她是隻會胡鬧的小姑娘。此外,她又瞥了哲霖一眼,此人始終是個禍害!日後程亦風若是知道她和這個大惡人聯手,還不痛心疾首嗎?而一旦給了哲霖東山再起的機會,難保他不會再加害程亦風。這人,還是要伺機除掉才好!
想到這裏,她仰頭一笑:“你也太小看本郡主了吧?我的誌向也高得很呢!我可不單單是要成為崔抱月那樣的英雄。我要成為楚國的玉旈雲——領兵千萬,所向披靡——你有這個本事輔佐我嗎?”
“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哲霖笑,“郡主有這樣的心誌,在下自然要竭盡全力幫郡主達成所願了。”
“少說廢話。”白羽音道,“下一步該如何?這次隻不過救出幾十個老弱『婦』孺來,總不會要我教他們拳腳功夫吧?”
哲霖“嗤”地笑了:“當然不會讓郡主做這些事。老弱『婦』孺又怎能上陣殺敵?郡主需要的是讓更多的人來投靠你,就需要再做出些壯舉來。”
“譬如?”白羽音蹙眉,“你不會是要我下一步去刺殺羅滿吧?能憑你我二人之力做出來的‘壯舉’大概也就隻有這一項了。”
“郡主果然冰雪聰明,立刻就明白了什麼是你我能做之事,什麼是楚軍能做之事!”哲霖笑嘻嘻,忽又話鋒一轉,“但是羅滿此人現在還刺殺不得,隻因咱們有些事要求羅滿辦。”
“求羅滿辦事?”白羽音不解。
“劉子飛遇刺,這消息不難傳到程亦風他們的耳中。但個中細節未必能讓他們打聽得如此清楚——就連此事乃是郡主的‘壯舉’,也未必就傳得出去呢!”哲霖道,“因此,咱們得有一個可靠的渠道,把郡主單人匹馬刺殺敵將的傳奇故事說出去——讓羅滿去傳,那就再好不過了。”
“怎麼傳?”白羽音問。
“山人自有妙計。”哲霖笑嘻嘻,“隻不過現在時機還未到,咱們得再等等。”
“等到何時?”白羽音不耐煩。
“這可說不準。”哲霖道,“要看那些手裏有兵馬的人反應有多快了,也要看劉子飛自己的造化。”
這算什麼?白羽音心中惱火,暗想:姓袁的不是盞省油的燈,多半是怕他把計劃說給我聽,我就再也用不著他了。所以故意要說些玄而乎之的東西來敷衍我!也好,反正現在我一個人也難以成事,就看看他還有什麼花樣可玩。當下道:“那就等著看吧——這刺探軍情的事,是你做還是我做?總不會依靠那些老弱『婦』孺吧?”
“郡主這話就說的不對了。”哲霖道,“老弱『婦』孺雖然不能上陣殺敵,但是他們出來打探消息,最不惹人懷疑。”
“你說讓他們混進劉子飛的軍營?”白羽音瞪大了眼睛。
“當然不是。”哲霖道,“眼下還沒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日後要是郡主轉戰攬江、鎮海,可就有了他們的用武之地——在下聽說羅滿素來對占領區的百姓關愛有加,河對岸那些鄭國的遺民已經個個都把他當成再生父母一樣看待呢。”
白羽音也聽說過。甚至程亦風也曾提到過羅滿、顧長風在鄭國淪陷後治理東海三省的政績。訓練楚國的百姓,讓他們潛入攬江?這也許是可行之計。但她此刻還考慮不了那麼遠。隻問:“我說的是眼下——劉子飛的動向,我楚**隊還有義軍的動向,這誰來打探?你還是我?”
“若在下說不需勞煩郡主,郡主大概會以為在下有些什麼陰謀詭計,想存心隱瞞吧?”哲霖望著白羽音,“所以還是要靠郡主和在下通力合作,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哼!”白羽音不想跟他耍嘴皮子,一甩手,朝百姓們藏身的樹林大步走去。
這後來,她安撫了獲救的百姓,又帶著大家尋了一處山溝暫時安頓,搜集草根野果充饑,自然不在話下。哲霖並不公開『露』麵,隻是暗地裏給白羽音出主意,也會趁著去軍營窺探的機會從樾軍的糧庫裏偷取糧食——這種功勞,在百姓的麵前白羽音當然是據為己有的。不過她自己也沒閑著。每次來到樾軍大營附近偵查,見到有落單的士兵,就會設法取其『性』命。身上若有食物,自然拿走。若沒有,也要將其盔甲衣物統統剝下來——天氣越來越冷,大夥兒都需要禦寒的衣物。每每她將這些“戰利品”帶回去,百姓們總是興高采烈。在這些可憐人的眼中,白羽音已儼然成了女菩薩一般的存在。這正合小郡主的心意。但日子越久,她也越不耐煩——這山中忍饑挨餓風餐『露』宿幾時才是一個盡頭?加之,劉子飛的部下還時不時地在周圍掃『蕩』,大夥兒提心吊膽,好像住在獵場中的兔子一般。
“時機幾時才會成熟?”她問哲霖。
“就快了。”哲霖每次都是這樣回答。而說著說著,就過了半個月的時間。他莫非是等著劉子飛傷重不治嗎?白羽音心中嘀咕?
多番查探,小郡主知道自己當日雖然沒能立刻要了劉子飛的命,卻還是把這個樾軍主帥給廢了。樾軍的軍醫檢查了傷口,確認匕首並沒有毒,可是畢竟利器刺入頭顱,除了毀了右眼之外,難免還有些旁的損傷,但誰又瞧得清楚?如果是胳膊腿兒,還可以刮去腐肉,徹底清洗包紮,但是傷在頭顱,難道還能把腦袋打開?誰也沒那本事——亦沒有膽量。看劉子飛昏厥之後,沒多久又醒了過來,還能口齒清楚地下達軍令,軍醫推測這傷多半還不致命,就隻是將右眼的傷口止血包紮,又開了些慣常應付外傷預防化膿的湯『藥』,這就了事了。但卻沒有想到,劉子飛第二天就開始有劇烈的頭疼,服『藥』、針灸都不見好轉。他早晨還能支持著指揮軍務,到了下午,就開始眩暈,走路不穩。傍晚時分,說是天『色』昏暗,看不清楚——到了次日才發現,左眼也流出膿水,才過一日,就完全看不見了。
劉子飛原本就暴躁易怒,失明之後,變本加厲,幾乎無人能靠近。軍醫、『藥』童非得幫他看診換『藥』,挨打挨罵自然成了家常便飯。其餘的軍官士兵若要向他彙報軍情,也常常是被他隨手抓起什麼東西兜頭砸過來——好在他因為眩暈症臥床不起,否則抓起軍刀『亂』砍一番,哪個吃得消?所以軍官們越來越害怕去向他彙報,非得親自去請示的,大夥兒還要猜拳定輸贏。
劉子飛陷入癲狂之前所下的軍令是要掃『蕩』東部的丘陵。他說再不能被楚軍這種雞鳴狗盜的卑劣手段所控製,無論山林水網是多麼的複雜,楚軍人數有限,且多為民兵,遠比不上樾軍驍勇。管他們有何機關陷阱,樾軍大軍掃『蕩』,他們必然無法抵擋。
當時,樾軍官兵也覺得此言有理。終日死守程亦風,搞些蒸饅頭、殺俘虜的事,實在讓他們覺得窩囊——還常常要應付敵人野貓一般的偷襲。想他們大樾國鐵騎,自從□□起兵大漠,素來威風凜凜,所向披靡,如今竟然被這些落荒而逃的楚國懦夫耍得團團轉,這成何體統?憑他們的本事,何需懼怕什麼山林沼澤?應當鏟除高山,填平湖泊,焚毀樹林,讓楚國蟊賊沒有藏身之所。大家忿忿不平已久,聽到劉子飛如此命令,個個摩拳擦掌。當日即有一支五千人的隊伍開赴東麵的今川鄉。
這支隊伍的遭遇,小郡主沒有跟著去,當然就不曉得了——
那裏其實之前已經遭到過一次掃『蕩』,鄉民們死的死逃的逃,還有一些被俘虜。樾軍這一次殺到,雖然未見到半個人影,但發現村子裏儼然有住人的痕跡——有些灶頭尚有餘溫,可見主人離開不久。“楚人可真是大膽!竟然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又燒火做飯了!”大家斥罵著,點起火來,將整條村子化為灰燼。
既然村莊夷為平地,敵寇沒有藏身之所,這支隊伍當夜就在廢墟紮營,次日又向東南前進,照樣摧毀了一個名為張家坡的集鎮。如此接連三天,將方圓一百裏地如篦子一般梳了一回。田莊、樹林化為荒場,別說人,就連耗子的難以藏身。
但是,他們卻並沒有遭遇楚國義軍。隻抓了三五個自稱是乞丐的人。雖然嚴刑拷打,但沒有一個承認和楚軍有關聯的。竟然最後全部都活活打死了,也沒有從他們口中撬出半條有用的消息。樾軍將士們也不以為意——或許真的是抓到了逃難的乞丐呢?他們又就地紮營,準備次日繼續東進。
隻是,這天夜裏,大部分士兵正在這個叫做白石圍的地方休息,忽然聽到了哨兵警報的號角。大夥兒都抄家夥起身來看,隻見四麵八方好像有幾條火龍正圍攏,還不待望個分明,已經聽到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他們雖自恃有五千人,而且全副武裝,但這樣望過去,卻看不清楚對方到底有多少人。好在他們都訓練有素,曉得被敵人包圍之時,己方更應該緊縮成團,外圍盾牌保護,縫隙中伸出長矛來,阻止敵人突破,更要架起強弓硬弩,連連『射』擊,不讓敵人近前來。所有士兵早在平日『操』練之時,就熟悉如此戰術。此刻,不需將官發令,大夥兒已經自覺衝到自己的崗位。可是,還不待外圍的士兵支好盾牌,那四麵八方的火龍就噴出嗖嗖箭雨。樾軍的強弩尚且沒有如此的『射』程,誰料到普通的羽箭竟有恁大威力?霎時間,外圍的士兵紛紛中箭撲倒。內圈的士兵有些還不明就裏。不過因平時『操』練之時早已言明,外麵的人倒下,內圈的人就來立刻頂上。所以他們急忙去撐起同伴的盾牌。然而,大部分人都還來不及豎好盾牌,第二蓬箭雨又殺到跟前,於是,又一批士兵中箭倒下。
如此,敵人的羽箭不停。樾軍士傷亡不斷。雖然五六個回合之後,終於布好了防勢,但敵人羽箭陸續殺到,他們也隻能被動應付,幾乎無法組織弓箭手還擊。大夥兒心想,既然有盾牌保護,一動不如一靜,等敵人『射』光了箭,來到跟前,再用□□對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