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2 / 3)

“那正好!”劉子飛笑道,“咱們不是已經在牢房裏等著他們了嗎?”

原來他們的計策還有一環,是白羽音等人所沒有經曆的——其實大營裏關押俘虜的地方也早就有許多士兵埋伏。昨夜,若是白羽音和彭虎一行找到了牢房,就正好落入陷阱之中。如今,倒陰差陽錯了。

兩人又商量了一陣作戰的方略,夜色漸沉,就各自歇息了。

劉子飛睡到半夜,依稀聽到外麵有人聲。他征戰多年,甚是警覺,就一骨碌坐起身來,喝問:“何事?”

他軍帳外按理應有站崗的士兵。聽到主帥發問,豈有不回答的道理。隻是,此刻,外麵忽然變得靜悄悄了,連方才的竊竊私語聲都不可聞。劉子飛登時覺察事情有異,翻身躲到了床下——自從他被暗算做了冷千山的俘虜,經曆了人生中最屈辱的一段時光,他行事就開始十二萬分的小心。時刻都提防著身邊會有楚國奸細或者玉旈雲的心腹。每逢紮營,他一定要先給自己找一條退路。比方說眼下他的軍帳,看似尋常,但實際他已經在床底下挖了一條秘道。並不長,隻堪堪通到隔壁他親信護衛的軍帳而已。

這時,他片刻也不耽擱,鑽進地道直向前爬,很快就來到了隔壁。也不敢立刻就冒頭,先趴在地道口等了片刻,未聽見動靜,才鑽了出來。登時就嚇了一跳——一個士兵的胳膊就垂直他的眼前,一動不動,顯然是死了。再四下裏一看,帳中原應該有十名等待換崗的士兵,此刻全數斃命。

他忍不住心中暗暗罵了句粗話,想:一定是楚國那群武林匹夫潛進來刺殺,還真幸虧我有條地道!

雖然慶幸,但他也明白,那條簡易的地道很快就會被刺客發現,順藤摸瓜就會找來這裏。此地不可久留!

他也是在槍林箭雨之中摸爬滾打了多年的老將,越是生死關頭越是當機立斷。先扒下一個士兵的鎧甲套在身上,然後揭開軍帳的一角,看外麵無人,就迅速鑽了出來,又疾步跑到不遠處他謀士聶先生的帳前。但想了一下,並沒有貿然進去——他也不知道敵人來了多少人,現在埋伏在營中的什麼地方,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自投羅網。於是借著黑暗的掩護,朝小卒們安睡的區域跑。他分析,刺客來到大營,顯然刺殺的目標是他,還有其餘的軍官,這才符合了“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應該不會在小卒的身上浪費精力。

是以,他一路狂奔,隻在心裏祈求老天,別讓他在半中途遇到刺客。

老天似乎真照顧他。他非但沒有遇到敵人,還在路上撞見了巡邏的兵丁,萬分驚訝地聞訊他發生了何事。

“有刺客!”劉子飛回答。同時,心中也對形勢有了新的估計:這些刺客,無論武功有多麼高強,人數卻不多。他們隻是依靠出其不意的偷襲,想要一擊即中。然而,一旦全營的士兵都警醒起來,他們就失去了機會。而自己也在人群中得到了掩護。於是,他喝令那滿麵驚駭的巡邏兵:“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吹角敲鑼,讓所有人都起來抓刺客!”

“是!”那兵丁得令,立刻吹響了號角,又敲鑼高呼,“此刻!抓刺客!”旁的兵丁也都跟著嚷嚷起來。不一會兒,周圍帳中的士兵就全都手持兵器鑽了出來,雖然有的還沒來得及穿上鎧甲,但已做好了戰鬥的準備,提刀持劍,互相問道:“刺客在哪裏?”

劉子飛已經有十幾個巡邏兵緊緊護衛著,見周圍的兵丁越來越多,也便放下心來,高聲道:“刺客殺害了我的親兵護衛,潛入了我的大帳,此刻雖然多半不會留在大帳中坐以待斃,但隻怕還沒逃出營地。大夥兒要搜查仔細了!”當下親自將士兵分成數隊,一隊留下保護自己,一隊繼續去向其餘的士兵傳令,一隊前往他的大帳探查究竟,餘下的從他身邊開始以圓周向外推進,要對大營進行地毯式的搜查。

士兵們這些日子以來已經和楚人多次交手,對敵人偷雞摸狗的行徑甚為厭惡,恨不得能立刻將刺客抓出來大卸八塊,個個都摩拳擦掌。隻是,他們正要出發,卻忽然聽到頭頂上傳來笑聲:“哈哈哈,劉將軍,要找我,何必費這麼大的功夫,我已經來了!”大家仰頭看,隻見一個白衣青年衣袂飄飄,如同仙鶴般劃過夜空,輕巧巧落在一座帳篷的頂上——整個人仿佛沒有重量,下落之時,帳篷都未曾晃動絲毫。

這到底是人是鬼?大夥兒的氣勢立刻短了一截。又見這青年其實還攜著另外一個人,衣衫襤褸仿佛是個叫花子,好不讓人訝異。

劉子飛是不認識這白衣青年的,倒是認出那個叫花子是小郡主白羽音。他雖然忌憚這青年的武功,但不能失了一軍統帥的身份,更不能動搖己方的決心,就抱著兩臂,冷笑道:“咦,這不是楚國的霏雪郡主麼?一段時日不見,怎麼變成這副模樣?本將軍都快認不出來了!你身邊的這位又是楚國的哪一路英雄?”

“哈哈,在下不是英雄,劉將軍當然不知道我。”白衣青年笑道,“我就是在楚國武林和官場都臭名昭著的袁哲霖呀!不知劉將軍聽過沒有?”

這名號劉子飛怎麼沒有聽過。消息傳到樾國的時候,文武百官也都好奇這到底是怎樣的人物,不想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武功還十分了得。這身手,若是硬要在眾人的保護之下取自己的項上人頭隻怕也輕鬆容易,劉子飛不禁有了幾分膽怯,可還是強自鎮定,笑道:“袁公子來到我營中有何貴幹?”

“貴幹倒沒有。在下是來給將軍送禮的。”哲霖指了指身邊的白羽音,“這個刁蠻郡主雖然已經不再是太子妃的人選,卻仍然是康王府的掌上明珠。在下把她送給劉將軍,也許將軍會有點兒用處?”

劉子飛早聽說這個亡國皇孫詭計多端,這才能把楚國搞得烏煙瘴氣,麵對他,自然要多長個心眼兒,於是笑道:“袁公子知道劉某人好色,就送這個丫頭給我嗎?可惜,她身無二兩肉,不是我喜歡的那種女人。袁公子還是自己留著享用吧!”

“將軍真風趣。”哲霖笑道,“劉將軍如果想要美人,待消滅了程亦風,去到楚國的南方,那山明水秀之地,美人多不勝數。還用得著在下來送禮嗎?在下這是給劉將軍送打開楚國防線的鑰匙來了。”

“此話怎講?”劉子飛乜斜著眼。

“將軍想攻破程亦風的山寨,卻找不到門路,到山穀裏去大開殺戒,不也就是為了找出敵人的破綻嗎?”哲霖笑道,“連普通楚國百姓都能引得程亦風出手,何況堂堂楚國郡主,還是他的小情人?”

“姓袁的,嘴巴放幹淨點兒!”白羽音怒喝。

她這種惱羞成怒的態度反而引起了劉子飛的興趣:“這個小郡主是程亦風的情人?哈,這眼光也……”邊說,邊搖頭。

“哈哈,劉將軍難道不知道程大人年輕的時候也是秦樓楚館的常客嗎?”哲霖笑道,“環肥燕瘦,他統統來者不拒。而且最難得的是,他雖然不似鄙人這般英俊瀟灑,卻很得女人的喜歡。涼城上至大家閨秀下至青樓娼妓,大半都迷戀姓程的,投懷送抱的更加不計其數——這個霏雪郡主自然也在其列,甚至於,為了要嫁給程亦風,連太子妃的位子都不稀罕呢。”

“啊喲,竟然有這種事?”劉子飛大笑。心中卻是一點兒也不相信,隻想看看對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哲霖又笑嘻嘻接著說下去:“可不是!先前皇上下旨,將皇後麵前的大紅人符小姐賜婚給了程亦風,那可是楚國第一大才女。這霏雪郡主可不願意了,一哭二鬧三上吊。雖然太子最終另外選了別的閨秀為妃,但小郡主那點兒女兒家的心思,卻實在沒法滿足——你說人家符小姐是皇上賜婚的,聖旨都已經下了,總不能變成妾室。而霏雪郡主金枝玉葉,也不能做小妾。這可真是給程大人出了一個大難題嘛。”

“程亦風烏紗帽都讓你給搞丟了,還談什麼妻妾?”劉子飛道,“他現在可是人財兩空呀!”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哲霖笑,“程亦風在京城,雖然官大,但是周圍的文武百官沒一個不討厭他。反而他來攬江做了個知縣,周圍的人個個都敬仰他。這不,將軍你領兵來襲,程亦風瞬間又變成了大英雄,若是他能一直守住這片穀地,讓將軍無法突破,等司馬非的人馬殺到,戰局扭轉,程亦風可又要像當初落雁穀一樣成為救國英雄,隻怕立刻官複原職。”

“哼!”劉子飛冷笑,“真擋得住我再說——你也不必跟我兜圈子了,究竟有何意圖?”

“不是來給將軍送禮嗎?”哲霖還是笑眯眯,“這個小郡主一路追著程亦風從涼城來到攬江,出生入死,風餐露宿,那個男人不感動呢?所以現在程亦風就變成涼城有個未婚妻,攬江有個小情人——隻要將軍帶著小郡主去他的山寨跟前加以要挾,還怕他不聽將軍的話嗎?”

“程亦風當真到處留情,又怎麼會在乎這一個女人?”劉子飛道,“再說了,我聽說你一直都有複國大計——滅亡你們馘國的可是我們大樾國,你來給本將軍送什麼禮?”

“我早已不想複國了。”哲霖道,“即使能夠複國,皇帝還是由我那個不成材的哥哥來當,我拚死拚活值得麼?再說了,以楚國這種昏君當道百官腐朽的架勢,豈能擋得住樾國的鐵騎?此外,我在楚國所受的屈辱,比亡國之恨更刻骨銘心。我已看穿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隻為自己快活而已。”

“廢話少說!”劉子飛道,“你現在是想投奔本將軍嗎?”

“哈哈哈哈!”哲霖仰天大笑,“將軍這裏有什麼好,值得我投奔?做你的幕僚,我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那你把這楚國小郡主送給我,有何企圖?”劉子飛有些不耐煩起來了。

“沒什麼企圖。”哲霖微笑,“第一因為我高興,第二因為我有這個本事,第三因為將軍你管不著。我想送就送,要不要由你!”說時,手一推,竟然把白羽音朝劉子飛丟了過來。

劉子飛嚇了一大跳,第一反應是有詐,立刻向後退。他旁邊的士兵也急忙圍上來護衛。不過白羽音來勢雖猛,落地的那一刻卻變得輕柔,仿佛被人輕輕放下一般,晃也不晃。大家才看清楚她已經被五花大綁。

“劉將軍,這禮物我留下了!”哲霖朗聲道,“你當速速攻破程亦風的山寨,別辜負我的一片好意呀!”說罷,“倏”地一下躥起丈許,接著起起落落,沒入夜空,無處追尋。

“袁哲霖你這個混蛋!”白羽音對著他遠去的方向怒罵。又想要掙脫身上的繩索。可是,才掙紮了幾下,就被越軍士兵按住。她兩眼噴火,瞪著眼睛大罵:“別碰我!你們這些蠻子!”

“媽的,你這臭丫頭,就碰你怎樣?”幾個士兵特地往她臉上捏了兩把。小郡主不能扇人耳光,也不能飛腿踢人,隻能張口亂咬,可惜怎麼也咬不著。人群裏即爆發出一陣笑聲。

“別鬧了!”劉子飛嗬斥部下。哲霖所為,實在太過蹊蹺。他想不透,需要找個心思細密的人來商量一下,便詢問聶先生是否安好,得知其安然無恙,即吩咐他速速來自己的大帳議事,同時也讓人把白羽音押著一齊前來。

傳訊的先行。所以聶先生在大帳中等著劉子飛。見到白羽音時,免不了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位是楚國的郡主?”

白羽音隻是翻了個白眼。

劉子飛急急將方才所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聶先生:“你說這個袁哲霖,殺了我這許多衛兵,把大營鬧得人心惶惶,卻隻是想送這個丫頭給我?殺了我,我也不信。”

聶先生也皺起眉頭:“這姓袁的詭計多端,能把楚國朝廷和江湖都鬧得底朝天,他的話一句也不能信——不過,將軍真的確定這個就是楚國的霏雪郡主?”

劉子飛點點頭:“這絕對錯不了。我在攬江城曾經擒獲這潑辣丫頭,容貌和脾氣都錯不了。”

“那就好辦了。”聶先生道,“反正是個貨真價實的郡主,楚人不可能坐視不理。明日就帶出去,瞧瞧程亦風那邊有什麼反應。”

“啊?”劉子飛撓頭,“假若袁哲霖不是真心幫我,而是設了個陷阱,咱們帶這丫頭去找程亦風,豈不是正中他下懷?”

聶先生嘿嘿一笑:“將軍,這丫頭現在有哪一分似郡主?而楚國人中,又有幾個真的認識郡主?哪怕是程亦風、冷千山直流,也要湊到跟前才能瞧個真切吧?”

“先生的意思……”劉子飛有幾分明白了,“是找個人冒充?”

“正是!”聶先生道,“反正真正的郡主既然在我們的手中,那麼楚國丟了郡主,這事就假不了。隻要讓程亦風和冷千山遠遠見到一個身材差不多的人,咱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至於他是不是立刻來營救,又想什麼法子營救,卻不緊要——左右今日將軍的人已經打入他們內部了。”

“果然如此!”劉子飛一拍大腿,“管他袁哲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程亦風和冷千山都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多久。來,把這丫頭押下去,免得她一直在這裏扭來扭去,看得我眼煩!”

白羽音本來一直在旁邊掙紮,還口中罵罵咧咧的,見士兵上來拉自己,就掙紮得更厲害了:“死韃子!臭蠻夷!你們才是秋後的螞蚱!我咒你們全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馬上就入冬了,還會打雷嗎?”劉子飛大笑,揮揮手,士兵就把白羽音拖出去了。

如此一番折騰,沒多久天就亮了。聶先生使人從軍醫的藥童中找了一個十三四的瘦小少年,身形和白羽音相似,又從俘虜身上剝了一套女裝給他換上,梳了頭,便有幾分少女模樣,隻是容貌仍大相徑庭。卻也不必擔心,用些泥土抹了抹,就看不出本來麵目了。先已繳獲了白羽音隨身的佩劍,便別在這少年的腰間。如此一來,從遠處看,仿佛真的就是小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