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2 / 3)

白羽音的心不禁“突突”狂跳起來:“你……你們不是樾軍?”

對方也是一怔。隨即便有人低聲笑道:“爺爺們當然不是樾寇——你這小賊,原來是傻的,哈哈!”但亦有人喝斥:“不要羅嗦,找人要緊——小賊,快說出俘虜的下落!”

這樣的口氣,那一定是楚國人了!白羽音簡直欣喜若狂:“太好了!你們是哪一路的英雄?是向將軍的人還是嚴大俠的人?或者是程大人和冷將軍的部下?我是霏雪郡主!”

“霏雪郡主?”對方似乎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號,但是聽她接連報出向垂楊、冷千山和嚴八姐幾個名字,是把楚國東北殘餘的抗敵力量都數遍了——如果樾軍小卒情急之中要尋找脫身的法子,可說不出這樣的話來。若是楚國百姓喬裝逃跑,也不會把東北的各方力量說得這樣麼清楚。應該不是尋常人物。那小校即一把拉掉了她的頭盔,細細打量了一番:“真是個丫頭!”

“我乃康王府霏雪郡主!”白羽音道,“爾等是何人?還不報上名來?”

她端起了金枝玉葉的架子,自然把對方震了一震,幾乎就鬆開掌握了。可一個小兵卻道:“大哥,誰知道什麼公主郡主的——身在敵營,咱們不可大意。”

“混帳!”白羽音低聲斥道,“你們既不知道什麼公主郡主,就說明你們品級太低。我曾和程大人、冷將軍、嚴大俠共守攬江城,後來也和向將軍、公孫先生以及殺鹿幫的諸位大俠在青蛇溝伏擊樾寇——這些將軍、大人、大俠們見到了本郡主,都要以禮相待,而他們身邊的人,也個個都識得我。你們不認識,定然是因為你們乃是無名小卒,連大人物的身邊都靠近不了——還不快快報上名來?”

“你奶奶的,小丫頭口氣托大!”那小校道,“爺爺們都是和嚴大俠組織義軍抗擊樾寇的,從來未聽他說過什麼郡主。”

是嚴八姐的人!白羽音即笑了笑,道:“嚴八姐和本郡主一起在涼城追捕樾國細作的時候,你們這群人還不曉得在何處!而在那之前,我跟他還一同對付過袁哲霖和端木平——那會兒,你們又在做什麼?他能從一個為武林所不容的人,變成程大人身邊的俠客,還進了水師效力,那也是本郡主推薦的呢!”

她說的話真真假假。但這些嚴八姐身邊的江湖人士都曉得袁哲霖和端木平所興起的那一場風波,也多少聽聞嚴八姐曾經投入水師的經曆。這就不得不對白羽音刮目相看:“你……你真的是郡主?怎麼會在這裏?”

“這可說來話長了。”白羽音道,“咱們身在敵營,可不能長談。我問你們,你們又是為何來到此處?莫非是為了營救俘虜嗎?”

“正是。”那幾人都各自通報了姓名。為首的自稱彭虎,和弟兄們本是此一帶的盜匪。國難當頭,有心殺敵,正逢嚴八姐招募有識之士,就投奔了他。最近半個月來,他們都在東麵的丘陵水網之中與樾寇周旋,阻止敵人東進。許多當地的百姓也都紛紛加入他們的行列。更有一些原先沒有跟著程亦風撤離的百姓,先時倉惶逃難,分散各處,此刻聽到消息,也都來投奔。為了接應百姓們,彭虎等人奉嚴八姐之命跟著幾個率先投奔義軍的百姓進入山林尋找他們的同伴。而這一日,他們聽到樾軍掃蕩樹林的消息。據幸存者說,樾軍以往都是就地屠殺,但這一次卻把人都抓走了,也許是需要壯丁苦力。既然有一線生機,便央求彭虎等人出手搭救。彭虎這就帶著弟兄來前來軍營一探究竟。隻不過,他們先前隻是在山林沼澤偷襲敵人,從未正麵交鋒。嚴八姐也多番警告,說樾軍訓練有素殘暴異常,讓他們切不可冒險,所以,今日才是第一次接近樾軍的大部隊。根本沒有想到敵人的營地竟然有一個小鎮那樣的規模,要在裏麵尋找俘虜,不啻大海撈針。他們雖然假扮成巡邏兵,卻繞著營地兜了好多圈,還是毫無頭緒,直到遇上白羽音——本以為找到一個帶路的,卻不想跟他們打著同樣的主意。

“看來隻能再抓一個樾寇小兵來盤問了。”彭虎道,又吩咐弟兄把白羽音拖進來的屍首給掩藏了。大夥兒繼續整隊在營中假裝巡邏,尋找落單的敵人下手。

隻可惜不知是不是已經到了軍營就寢的時間。敵人個個閉門不出。而他們也不敢貿然衝進一處營帳去。晃了大半個時辰,仍是一無所獲。“再這樣下去也是辦法。”彭虎道,“一旦天光,咱們難免要暴露。”

“天光……”白羽音忽然心中一亮——天光之後,樾寇大約又會拉一隊俘虜去山溝裏屠殺,與其在此苦苦搜尋,倒不如去路上埋伏敵人。以她今早所見,押送俘虜的士兵隻不過十來人。以彭虎等人的身手,要對付,還是綽綽有餘的。當即道:“彭大俠,我有一計——”因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回。

彭虎等人聽了,自然既稱讚這計策巧妙,又惱怒樾寇凶殘。一行人當即離開了樾軍營地,由白羽音帶著,回到那山溝的附近。

“原來程大人和冷將軍就在這山裏潛伏?”彭虎等人都望了望黑黢黢的山嶺,“不知他們現在可好?”

白羽音可不能說自己不曉得,就真假參半道:“要說好,那自然不及以前住在官衙和攬江大營裏舒服,但要說不好,其實也比樾寇風餐露宿要強得多。樾寇以為蒸幾個白饅頭已經奢侈,殊不知程大人和冷將軍在山裏自給自足,還有從前攬江的名廚燒得一手好菜,可把樾寇饞得半死呢!”因將山上丟下燒雞的事情繪聲繪色描述了一回。

此刻有了時間,她也將自己跟隨公孫天成、向垂楊等炸毀青蛇溝的事情說了。對於自己的英勇表現,自然添油加醋,而偷走比翼鳥,在山溝裏過著野人一般的生活,就略去不提。彭虎等人都嘖嘖稱奇,說想不到楚國除了崔抱月之外,還有此等巾幗英豪。白羽音得意萬分。

說著話,不覺天就亮了。眾人又等了一會兒,果然見到有一小股敵軍押著百來個俘虜經過。“郡主真是神機妙算!”彭虎等人讚歎。個個抄起家夥,待敵人到了跟前,就蜂擁而出。

樾軍士兵始料不及。急忙也亮出兵刃。但他們如何是彭虎等人的對手。隻不過三五招,已經敗象畢露。有一個手臂中招,鮮血直流,立刻丟下兵器撒腿逃跑。另幾個樾軍小兵見到,也都丟盔棄甲,轉身逃命。還不夠一頓飯的時光,敵人經一敗塗地,跑得沒了蹤影。彭虎等人欣喜之餘又驚訝:“都說樾寇凶殘好戰,怎麼這麼不經打呢?”但他們決定不去追趕。為免逃跑的敵人搬救兵前來,還是先帶著百姓撤退為上。

“大夥兒不用怕。”彭虎命弟兄們去給俘虜們鬆綁,“咱們都是抗擊樾寇的義軍。以後再不會讓狗韃子傷害大夥兒分毫!”

俘虜們有的高聲歡呼,有不少嚷嚷著要參軍驅除韃虜。但也有一些似乎是受驚過度,一味發抖,垂著頭,一聲也不敢出。“壯士,是帶咱們去投靠程大人嗎?”有個老者問,“當初沒能跟著他一起進山,是咱們糊塗了!”

“我等是追隨嚴八姐嚴大俠的。”彭虎道,“他奉了程大人和冷將軍的軍令在東麵一帶阻擊樾寇。若要進山投奔程大人……”他瞧了瞧白羽音。

白羽音連忙道:“程大人和冷將軍在山中潛伏,隻有一條秘密路徑可以進山去。咱們這麼一大群人一同前往,隻怕行程緩慢,被敵人追上——若是不小心把敵寇帶進山去,那就更加麻煩。所以,咱們還是去投奔嚴大俠比較好。”

她這理由根本經不起推敲:為何程亦風怕暴露行藏,嚴八姐就不怕?隻是這會大夥兒並沒有心思去追究。彭虎招呼大夥兒:“也好,咱們弟兄出來久了,也該向嚴大俠複命。啟程吧!”

然而未想到,他話音剛落,忽地見到寒光一閃,跟著就是一蓬鮮血飛濺。白羽音還未瞧清楚究竟,隻見彭虎的腦袋已經搬了家。周遭的俘虜驚呼著抱頭鼠竄。彭虎的弟兄們則抄家夥朝大哥倒下之處撲了過去。莫非是還有漏網的敵人嗎?白羽音也提起刀來,要縱過去看個明白。但才邁步,卻感到頸邊一涼,見兩柄亮閃閃的鋼刀一左一右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老實點兒!”兩個獰笑的麵孔隨即出現在她麵前。

“你……你們……是什麼人?”她問。

“哈哈!”那兩人的打扮和其餘百姓無甚分別,但是虎背熊腰,甚為魁梧。也許方才他們都故意佝僂著身子,所以白羽音未曾留意。但此刻被他們一邊一個夾在中間,白羽音隻覺兩人好似黑鐵塔一般,比彭虎等盜匪還要高出半個頭。楚人之中少見如此的身材。她心中登時明白了:這是樾軍士兵!特意混在俘虜之中!想是劉子飛的謀士聶先生詭計多端。殺俘虜來刺激程亦風隻不過是其奸計中的一環。而另一環則是他料到楚人不肯袖手看同胞被殺戮,必定派人來營救,所以樾軍將計就計,令兵士混雜俘虜之中,待到楚人前來營救,便佯裝敗退,好神不知鬼不覺混進程亦風和冷千山的山寨去。但是,聶先生算錯了一條:來營救的竟然是嚴八姐的手下,且他們並不知道進山的途徑。這些潛伏的樾寇並不想被帶到嚴八姐的地盤上去,就忽然發難,大約是想拿下彭虎等一行人,以逼問進入程亦風山寨的辦法。

白羽音直怨自己太過大意。

那兩個壯漢將她拉到了一旁。帶著威脅的笑容道:“進山隻有一條秘密的路徑?想活命的,就說出來!”同時又將鋼刀逼緊了一些。

白羽音心中著急。寄希望於彭虎的弟兄們。可是餘光瞥見,那幾人已然陷入和二三十名越軍士兵的苦戰中,自顧且無暇,哪兒還有功夫來救她呢。她隻能自己迅速地轉著主意:若是她胡亂編造一條道路,帶著樾軍往山穀裏去,程亦風和冷千山會發現她,並且出手相救嗎?還是她幹脆坦白說自己也不曉得?但是對方多半不會相信。若亮出郡主的身份,至少會成為人質,能保住性命?她腦子裏瞬間轉過無數念頭,但是沒有一個看起來是萬全之策。不由焦躁,又怨恨彭虎的手下:居然做了那麼多年的盜匪,連幾個樾軍士兵也打不過?嚴八姐現在是紅了眼,這種三腳貓也招募?害死人了!

但恰恰就在她著急的時候,忽然一蓬溫熱又腥臭的液體噴了她滿臉。連眼睛裏也濺上了,讓她本能地閉起了眼。緊接著,就感到左右兩邊壓迫著自己的力量消失了。頸邊的鋼刀也沒有了。待她睜眼看,不禁嚇了一跳——有一支羽箭射穿了那兩個樾寇的腦袋,幾乎將兩人穿成一串。兩人都瞪著眼,手裏還握著刀,隻不過已經倒了下去。

白羽音一抹臉——紅紅白白,都是那兩人的腦漿和鮮血。但也顧不得惡心,急忙尋找羽箭的出處。便望見不遠處,有一個漢子正彎弓搭箭,這一箭射出去,又結果了一名正和彭虎手下惡鬥的敵人。

太好了!是救兵來了!白羽音登時振奮起來。俯身拾起方才敵人用來脅迫她的鋼刀,一手一刀,左右開弓,殺入戰團。其實,除了那遠處射箭的漢子之外,又來了幾個抄著不同兵刃的大漢,個個驍勇。與白羽音一起朝樾寇猛攻。戰局立刻扭轉。沒多一會兒,敵人全數被消滅。隻剩俘虜在瑟瑟發抖。

“請問是哪一路的英雄?”救兵問彭虎幸存的手下。

咦?既然這樣問,那便不是嚴八姐那一路的了?白羽音急忙插嘴問:“你們是程大人和冷將軍的部下嗎?”

對方怔了怔,倒認出她來了:“你是……霏雪郡主?卑職正是冷將軍麾下。”

他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可是白羽音全沒留意。心中早已被狂喜所充滿。曆盡艱難險阻,這下可終於要見到程亦風了!便等不及地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趕緊去找程大人和冷將軍。免得樾寇也援軍到來,又要一番苦戰。”

“程大人?真的會帶咱們去投奔程大人嗎?”俘虜中發出微弱的詢問聲。

“那是自然!”白羽音回答,儼然好像是此地之領袖。但想了想,又多長了個心眼:樾寇混跡俘虜之中想要破解進山的途徑,不曉得方才這夥奸細是否已經傾巢而出?若是還有敵人潛伏著,豈不把危險帶到了程亦風的身邊?當下將雙刀插在麵前的地上,沉下臉,道:“不過,總要驗明正身,隻有我楚國的子民才可以進山。”

俘虜們愣了愣:“這……這要如何證明?”彭虎的手下和冷千山的一眾部下雖然明白她的用意,但也困惑:都是逃難的平民,又遭敵寇俘虜,隻怕戶牌也不曉得上哪裏去了,怎生核實身份?若要逐一詢問,耗時費力。怕是還沒查問完,樾寇的追兵就到了。

白羽音卻自有妙計。微微一笑,吩咐道:“老人,婦人和未足十五歲的孩子,都上我這邊來。”

那些被俘的百姓不明就裏。見冷千山部下和彭虎的弟兄都對她恭恭敬敬,又有人稱她是“郡主”,隻能聽從她們的命令。老弱婦孺即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聚攏倒白羽音的麵前。

白羽音略掃了一眼,點頭道:“很好——對麵若是有你的丈夫、兄弟、兒子、父親或者家翁,都叫他們過來。麻利點兒!”

眾人不敢有違。便有婦人去認了丈夫,老者去認了兒子,孩童去認了父兄。不一會兒,對麵剩餘的壯丁已經少了一半。餘下二十來人,等著白羽音進一步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