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外沒有樓道裏那樣伸手不見五指,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寧靜,當時是七八月份的日頭,哪兒會這麼安靜,就是大冬天也會有雪落壓枝的聲響,可這裏卻是安靜到一種詭異。
時間是淩晨三點左右。
我抬頭看去,前麵一棟連著一棟,還是那些來曆不明的新樓,裏麵有一層沒一層地亮上幾盞昏黃的燈影,遠遠看去,說不出得別扭怪異。
李季稻看我走了出去,不敢一個落在樓裏,歪著腳脖子扶著我肩膀,前後左右看來看,哆哆嗦嗦道,哥,咋跑,真撞上去啊?
說著他又甩著膀子晃了一圈,手機裏的梵音如同環繞音一般擴散開來……
尼瑪,這小子還真有創造力……
我明白他的意思,那些樓看起來真的是比珍珠還真,怎麼看也不像是假的,難以想象兩個成年人全力撞上去會是個什麼下場,不會當場被撞得腦漿迸裂吧……
記得小時候走路看書,不小心撞到根電線杆都會眼冒金星腳發軟,不要說這種死命貼上去的結果……
我也猶豫了,關鍵是怕痛啊……
手裏的金剛經從開始到現在就沒停過,和尚的氣息流暢平穩,說實話,我真佩服這些有一身真本事的高人,不像我和李季稻兩個,唱一會兒就春天的故事就不行了……
我們要是濟事些,也不會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李季稻在糾結,他不是不聽師傅的話,而是怕死……我又何嚐不是在說服自己相信老朱的話,身後卻傳來一陣咯咯咯地響動,我倆下意識地回頭看去,頓時麵無人色。
是關伯父子。
他倆一前一後,手搭著肩,肩托著手,如同山村老屍裏的村民一般,木偶般極盡扭曲地從樓梯上一步一步朝我兩走來。
看起來慢得很,可一眨眼的功夫就晃到了樓門口。
這是厲鬼小區啊……
李季稻大叫一聲,媽呀,然後瘸著個腳屁滾尿流地朝新樓衝去,我哪裏敢一個人留下,隻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也不要命地往前奔去。
草他大爺的,撞牆就撞牆吧!
十幾米的距離,在兩個四肢健全的成年人全力衝刺下,就是轉眼一瞬的事情。
牆越來越大,上麵斑駁的紋理也越來越明顯,閉眼,轉瞬間,天地間隻有那麵牆了。
沒有碰撞,沒有頭破血流,也沒有血肉橫飛。
仿佛穿梭在雲間一般,四周白雲間歇卻沒有朝陽沐浴,而是令人絕望的不懷好意,就好像人死閉眼時的那一眸留戀,不甘,以及仇恨。
無盡的負麵情緒如山崩海嘯般向我襲來,憎恨這個世界的一切,他們造就了一切,卻也毀了一切。
啊的一聲大叫,然後,海闊天空。
夜色如墨,我從另一麵牆裏衝了出來,外麵哪裏還有什麼新樓,又回到了昨天下午那個人煙稀少的地方。
氣喘籲籲地弓著腰,撐著膝蓋,我尤自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穿過來了,上下摸了一遍,沒少胳膊短腿兒……
剛才那到底是什麼,就好像數不清的耳語一般,讓你生不如死。
我冷汗淋淋地回憶著剛才的經曆,不敢回頭,就怕一回頭就是一張蒼白的死人臉貼過來。
旁邊的李季稻也同我一樣,本身腳就被撞瘸了,現在幹脆坐在地上尼瑪的尼瑪地如同個腦殘青年般大叫不停……
終於逃出生天了啊,我倆躺在地上哈哈大笑,可笑著笑著就變成哭了,手機,又沒信號了……
一聲如同貓炸毛的尖叫劃破夜空。
緊接著身後的空間先是咕咚地響了一下,然後一條針線般的細縫無中生有,又長又細,仿佛眼睛一般越睜越大,裏麵十幾雙死白死白的死人手爭先恐後地往外伸出,你擠我我擠你,朝我倆抓來……
那老太就是這麼被搞死的吧,我欲哭無淚。
旁邊的李季稻啊的一聲大叫,雙手變成了雙腳,四肢著地往後狂退,又回到了被死妞兒纏身的無力狀態……
不料這時候又是一聲貓炸毛的尖叫響起,比之上一聲更加刺耳難聽,然後是如同指甲劃拉桌子的聲音響起,吱啦吱啦,越來越大。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從鬼手裏擠了出來,同樣的麵無人色,同樣的觸目驚心,她張開血盆大口,就是狠狠一口下去。
它沒咬李季稻,也沒咬我,而是朝鬼手下嘴……
一聲嬰兒的啼哭惹得狂風大作,那是痛的。
白老婦,回來了……
我倆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