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問過無數路人後,他們總算明白當初章柯為何找不到這家小旅館。
這家小旅館無名無姓,開在外圍一條老舊昏黑的深巷裏,隻有一個破舊的小木牌粗陋寫著住宿二字,被隨意掛在一棟樓的樓道口。他們三人順著樓梯往上走,在三樓右側門裏見到一位翹著腿剪腳趾甲的中年婦女。
中年婦女抬頭瞥他們一眼,手掌掃掃腳底板,站起身趿拉著雙拖鞋,邊往裏走邊問:“幾個人?幾間房?”
三個人一同跟進客廳,路遙充分發揮個人魅力,笑吟吟和這位婦女聊起天來。
美男計大抵總是管用的,中年婦女雖然也不知道卓錚青後來的去向,但她再看過姚小夢照片後,明確這就是兩天裏唯一來找過卓錚青的女人,並再三保證卓錚青離開後他的房間並無任何不妥,完全找不到半點有過打架鬥毆的痕跡,否則他們旅館一定會索賠的。
這些消息本來足夠打消卓陽的疑慮,沒想路遙又詢問起卓錚青的身體狀況,中年婦女敲著下巴回憶片刻,說卓錚青的臉色看起來確實不好,青白無血色,加上他外形也不大整潔,整個人便顯得無精打采。初來那天,這位中年婦女還把他當成流浪漢過。
中年婦女想了又想,補充說不知道卓錚青離開的那天是不是沒吃飯餓的,時不時就要捂捂肚子。
這話聽在卓婉和卓陽耳裏,顯然是兩種效果。
“我爸不舒服嗎?”卓婉憂心忡忡道,“他和我媽早些年都忙著工作,三餐不定,兩個人的胃都不太好,現在一個人在外,胃病肯定犯了。”
卓陽擔心的卻是,“……捂著肚子?該不會那裏受傷了吧?是外出血還是內出血?沒被看出來,難道是內出血?內出血很危險的,會不會他之後又遇見了老媽,兩個人吵起來,老媽無意打了他兩下,間接造成了他的……”
卓婉和路遙相視一眼,兩個人一起湊到他身旁,前者抬起他的手掌掐其虎口,後者摸上他的額頭作勢還想掐人中。
卓陽納悶地問:“你們幹嘛?”
卓婉說:“我覺得你有病。”
路遙補充,“而且病得不輕。”
為了徹底治愈卓陽的心疾,路遙開車去了距離曾家灣最近的西畝山。西畝山雖然位於市區,但鬧中取靜自成一派,半山腰雖多的是茶座會所別墅和庭院,但越往上,荒涼山道兩側便漸漸稀有人煙,成了卓陽認為最有可能拋屍的地點。
路遙把車停在路旁,和卓陽一起下車,哭笑不得問他,“你現在要上哪找?”
卓陽給自己壓了頂棒球帽,大義凜然道:“電視裏都說可以看那一塊草的枯萎情況,路遙,我往這邊去,你從那邊找,咱們電話聯係。”
跟出車的卓婉哈地譏笑一聲,瞥了眼路遙,便選擇和卓陽往同樣方向的樹林裏鑽。
盛夏樹林草叢間的蚊蟲又毒又凶,身穿短褲的卓婉迅速被叮腫幾個紅包,卓陽看她可憐讓她回車上等著。卓婉隨手拍死兩隻飛蟲,搖頭道:“我說出來找爸爸時,你義無反顧和我統一戰線,沒道理你要找爸爸時,我不陪著你。”她癟癟嘴,滿臉無可奈何,“哪怕你這想法太荒誕不羈,咱們也是一起的。”
卓陽感動地拉她一把,兩個人不知不覺鑽出樹林爬到一處禿頂的山坡,背靠背坐在岩石上休息。
卓婉喝口水,說:“如果再找不到什麼線索,過幾天,我們就得回家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咱們就這樣回去嗎?”
卓婉細想過後,下定決心,“到時候,咱們就報警吧。”
“……老媽不是不讓報警嗎?”卓陽回頭看她,“如果老媽真有什麼隱情,咱們真要大義滅親,棄她不顧嗎?”
“……為什麼我明知你胡說八道,心底卻跟著害怕起來……”卓婉又想抽自己兩耳光,手一舉看見兩隻吸血大蚊子,果斷啪啪拍於掌下。
卓陽想起另一件事,“如果我們回家了,路遙怎麼辦?他會和咱們一起回家嗎?還是真的就此分別了?”
“……”卓婉低頭看著掌心裏的蚊子血,心中某處隱隱抽絲剝繭地疼。
卓陽半歪著腦袋看她,忍不住撞撞肩膀,輕聲說:“我知道你喜歡路遙。”
卓婉如遭電擊,霎時驚醒,迅速彈掉掌上的蚊子,別扭道:“我沒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