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庭濤也深深皺眉,口氣中充滿遺憾跟不豫:“心素也是的,太疏忽了,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讓您知道呢?”
關教授倒抽一口氣,直覺反駁:“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工作忙!”臭小子,活得不耐煩了,還當他的麵哪,就敢一聲兒比一聲兒高地數落他的女兒!吃了豹子膽了不是?!
簡庭濤“哦”了一聲,神色還是有些微埋怨,“可是,您是她唯一的親人,再怎麼忙,怎麼能不告訴您跟蕭珊老師呢?”
關教授幾乎立即發火,完全罔顧當今知識經濟社會網絡平麵電子媒體資訊皆無限發達的板上釘釘的現實,臉紅脖子粗地道:“我跟蕭珊一直不怎麼在家,她怎麼找得到我們?”他睨了簡庭濤一眼,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我女兒自己的事,不勞不相幹的人費心,她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話音未落,他已經看到簡庭濤臉上一掠而過狡猾的笑,瞬即意識到自己話裏的語病,他頓時一陣無名火熊熊騰起,臭小子,居然敢當麵做網套給他鑽,當真無法無天了!氣得他頭痛腳痛渾身痛就連心都痛!
他的目光一轉,看到沙發旁那幾盆名貴蘭花,又掉轉目光,看向玄關處的玻璃雕花麵的小鞋櫃。憑著他素來犀利的眼睛,他清晰地看到裏麵放了簡庭濤好幾雙鞋。隨即,他的目光又回到簡庭濤腳下。簡庭濤的腳上,正舒舒服服穿著一雙淺棕色牛皮軟拖。
關教授皺了皺眉。
真是無比礙眼!
簡庭濤覷了他一眼,也罔顧他不善的神色,淺淺一笑,開口:“爸,也不早了,你跟蕭珊老師今晚就別回去了……”
關教授一聽此言,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弦外之音,隻覺得腦血管裏的血液突突突往上躥,他伸出一隻手指,指著簡庭濤,“你……你……你……”
簡庭濤挑了挑眉,大大方方地回應他:“心素的家,自然就是我的家。”
關教授又是一聲重重的喘息。臭小子,臭小子,臭小子……
居然,居然,居然已經……
什麼時候的事?
心素幾次打電話的時候,怎麼沒一點跡象?他慍怒地瞪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正待高聲把自己的女兒叫出來。
房門開了。
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外麵動靜的心素,悄悄走了出來,“爸……”她音調軟軟的,有些怯怯地站在父親身後,將手搭在他肩上。
和孩提時一模一樣。
關教授不由心底一軟。這個女兒啊……
他憐她從小喪母,向來嬌慣得厲害,要星星不給月亮,幾乎是予求予應,養成她自作主張不聽人言的脾氣。她一定知道無論如何,自己也舍不得跟她拉下臉。
但是……
一瞥到簡庭濤,他的心,又立刻硬了起來。他剛想說什麼,簡庭濤已經站了起來,牽過心素的手,把她直接拉到自己身邊,“爸,複婚的事是我提的,搬進來也是我的主意,”他看著關教授,一點一點斂去笑意,“我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所以,您別怪心素,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心素急急地拉住簡庭濤,生怕他一言不慎激怒自己的老爸,她攔在他前麵,“爸,您別怪他,”她想要掙脫開簡庭濤,奈何對方攥得絲毫不放鬆,她垂下頭,“爸,您剛才也說過,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應該怎麼做。”
關教授看著女兒黑發掩映中尖尖的臉龐,和咬著嘴角略帶倔強又略帶不安的神情,心中微微一黯。
想當年,妻子,他的妻子……
也是這樣的神情,也是這樣的動作,這樣略帶忐忑的模樣,攔在自己跟自己已故的老丈人麵前。
文璿,文璿,文璿……
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他的眼角微微一濕,幾乎是有點哽咽地道:“心素,不是爸爸一定要……”他又看了簡庭濤一眼,歎了一口氣,“隻是……”
心素心底酸楚,也幾乎落淚,“爸,我知道,隻是,”她抬起頭,看向簡庭濤,“隻是……”
簡庭濤也回望她。
關教授蹙起眉頭,眼睜睜看著簡庭濤伸出手來,不顧他在場,一點一點耐心拭去心素的淚。
不知什麼時候,蕭珊也悄悄走了出來,站在關教授身旁,靜靜看著眼前溫暖燈光沐浴下的那兩個年輕人。不知為什麼,她心裏十分欣慰。
關教授看了看她,沒有言語。
蕭珊坐到關教授身旁,先是遞給他一杯熱水,接著,仔仔細細地替他整了一下領口,又順手將靠墊放到他的身後,讓他坐得舒服點,很自然很習慣地將一切忙停當之後,這才開口:“定秋……”
關教授揮了揮手,止住她,而後,看向對麵那兩個身影。
雖然兩人安靜坐著,沒有太多表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無法忽略那兩隻一直牽住的手。
深夜裏,心素憑窗而坐。她微微垂頭,一直在想關教授臨走前略帶感傷的神情,和略帶感傷的那番話——
“心素,你已經成熟到根本不用我再多說什麼,我隻希望,你對自己的選擇,不要後悔。”
“心素,婚姻不是兒戲,你已經錯過一次,但願你不要再錯一次。”
從頭到尾,直至臨走前,他始終沒有再看簡庭濤一眼。他終究無法輕易原諒他。
後悔嗎?心素輕輕地籲了一口氣。一直若有所思的簡庭濤聽到了,看向她,“在想什麼?”
心素但笑不語。
簡庭濤欺了過來,他越來越見不得她在他麵前藏著掖著些什麼,“到底在想什麼?”
心素左藏右躲也躲不過去,索性伏在他懷裏,抬頭朝他微微一笑,“我在想,要給未來的弟弟買什麼見麵禮。”
“見麵禮?”短短一句話竟然勾起簡庭濤的無限惱恨,他哼了一聲,濃濃的酸意,“何必多此一舉,你房間壁櫥裏可不就有一件精心準備的。”幸虧他不小心看見。不,最好他不要看見。
可惡的關心素!做賊總要帶出幌子來!
“什麼?”心素糊塗,她最近忙得四腳朝天一塌糊塗,幾時準備好了?
簡庭濤麵色仍然有些陰沉,他起身,從房內拿出一個紙盒,心素蹙眉,似乎無甚印象,打開一看,是一條深咖啡色圍巾,手織的。
她記起來了,她織的。唔,似乎年代久遠。
簡庭濤拈出一張紙,滿不是滋味地撇嘴,哼哼,上麵的落款日期在七八年前,他早就算過,那個時候,他們還在鬧別扭呢!再說了,這麼多年藏著掖著,這到底是給誰的啊?
心素看著他,恍然,低眸,唇邊隱隱的笑,“趁著我現在心情好,想知道什麼就問啊,”她起身,輕盈移步,一邊走一邊很好心地道,“老是憋著,很容易未老先衰的。”
簡庭濤咬牙,縱身追了上去,追入房內,“喂,關心素——”
好吧,既然她都已經發話了,今天晚上不給他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就不要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