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四章 無言的印跡(3 / 3)

簡庭濤看了看她的臉色,伸出手來摸了摸,有些吃驚,“心素,你在發燒。”說著伸出臂來,一把抱起她,放到床上,為她蓋上被子,很快倒了杯水,再從公文包裏拿出藥片,將她扶了起來,示意她服下去。

心素眼花繚亂地看著他一連串十分利索的動作,再看看他手中的一堆藥片,一時間有點發蒙。

簡庭濤看她,簡短地解釋:“前幾天晚上出去買的,以備不時之需。”

心素有點發怵,她很怕吃藥,一向能免則免,在親近的人麵前尤其如此。於是,她微帶懇求地道:“可不可以……”

隻是一點點小感冒而已。說完,將頭扭了過去,孩子氣地不肯合作。

簡庭濤沉下臉,強行將她的頭扳了過來,口氣極差:“你說行不行?!”說完,直接將藥片灌到她口中,又逼著她喝了一大口水。他半躺在心素身邊,看著她在藥片的作用下有些昏昏欲睡,輕輕地道:“好好睡會兒吧。”

心素漸漸闔上眼睛,“嗯。”不知為什麼,靠在簡庭濤的身邊,汲取著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香味,盈上心間的,竟然是淡淡的溫馨。

方才的些微疑慮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消弭。

從離開賓館,到上飛機,再到下飛機,心素在頭暈和藥片的雙重作用下一直都有些昏昏沉沉,隻記得有一雙有力而溫暖的臂膀始終抱著自己。還有一隻手,不斷伸過來探探她的額頭,不斷幫她擦去濡濕額頭的汗水,不斷為她順著遮住臉頰的頭發。

恍惚中,一個什麼熱熱的東西貼上她的手,她聽到一個聲音,說不上溫柔倒有著更多的指控:“你還是這麼不會照顧你自己,身體是越來越差,感冒生病了也不肯吃藥,什麼事都自己藏著掖著不肯告訴我,你這個可惡的女人……”

那個聲音逐漸逐漸模糊,終於湮沒在她的指間。

下了飛機,上了前來接人的車,心素才有點清醒過來,她略帶疑惑地自簡庭濤的懷抱中抬起頭來,看向前方的道路,“我們去哪兒?”

簡庭濤繼續攬著她,“回家。”

心素微微皺眉,“不要,送我回T大。”有一陣子沒見到爸爸跟蕭珊阿姨了,她想先回去看看。

簡庭濤也跟著皺眉,“你這樣,怎麼回去?”他強製性摁下她的身體,“再說,蕭珊老師懷孕了,需要好好靜養,你何必回去給她添麻煩。”說著,臉上掠過些微的不自在。他想起了那次自己親手擺的一個大烏龍。盡管派去調查的人很快就查明了真實情況,但畢竟稍顯滯後。

算是他人生的一個恥辱。眼前這個小女人親手賜予他的很多個其中之一。

心素想想也有道理,但是又覺得有點不妥,“那,你送我回我的公寓吧。”

簡庭濤低頭瞪她,“你還發著燒,別強成不成?”他的臉色越來越沉,口氣也越來越不善,“別想太多,先跟我回去,等身體好了再說!”

心素頭暈,沒有力氣反駁,乖乖地縮在他胸前,重又閉上了眼。

二十分鍾之後,簡家客廳裏坐的一幹人,表情各異地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悠然走了進來。

是簡庭濤。

看到蹺班多日不見蹤影的兒子走了進來,賈女士的臉上倒是一片平靜,反倒是坐在她對麵的,原本笑意盈盈地喝著茶聊著天的葉父葉母,還有淡雅妝飾、穿著講究的葉青嵐,臉色突然間遽變。

因為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臂膀,還抱著一個人。是昏昏欲睡,已經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道其實現在自己的行為舉止已經大大失禮的關心素。

簡庭濤看到他們,居然絲毫不感到意外,他微笑著,神色自若地道:“伯父,伯母,青嵐,你們來了。”說著,轉過頭去,跟賈女士說道,“媽,心素有點發燒,我先把她送上去,一會兒再下來招呼客人。”

賈女士還沒來得及點頭,心素就在他的話音中驚醒過來,有些吃力地抬起眼眸。

她的目光第一時間所接觸到的是葉青嵐憤怒、不可置信、怨毒,而略帶哀傷的眼神。

她有些被駭住了,不自在地道:“放我……”

簡庭濤低眸看她,微笑,“你先上去睡一覺,一會兒我叫你。”

葉青嵐的臉色煞白,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氣力,才從牙縫裏逼出一句話:“庭濤哥,你……”她衝到簡庭濤麵前,指著心素,“她怎麼會在這兒?”

她恨恨地俯首瞪著心素,幾乎忘了眼前還有些什麼人,“你又跑來纏著他做什麼?你不是跟簡家已經毫無關係了嗎?你不是走得很幹脆嗎?你不是有個青梅竹馬的大傻瓜一直在等著你回頭嗎?”她好似想起了什麼,滿臉鄙夷地道,“怎麼,嫌庭濤哥給你的贍養費不夠,又跑回來糾纏騷擾他?你還要不要……”盡管說著如此刻薄的話,但是葉青嵐的心底,竟然沒有絲毫的愉悅感,而是無邊無際的虛空。

而且不知為什麼,她的眼裏,竟然開始湧上一層薄薄的淚。

因為,現在的那個她,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裏。

“住口!”簡庭濤無視她的淚水,臉色鐵青地對葉青嵐喝道,“請你在對我妻子說話的時候,語氣放尊重點!”

葉青嵐朝後踉蹌了幾步,無法置信般喃喃地道:“妻……子?”

不是……前……妻?

簡庭濤先是看向滿眼驚詫,臉色越來越沉重和不豫的葉父葉母,接著,又轉而看向葉青嵐,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道:“我跟心素,已經複婚。”他無視葉青嵐驀然間慘白的臉,極其平靜地道,“就在我去歐洲公幹前一天。”

還被那個比老狐狸狡猾百倍的,與簡家頗有淵源的王清仁大律師著實取笑了一番。

當時,坐在那個寬敞的辦公室裏,他的氣定神閑和心素的羞窘交加,在王大律師的眼中,一定相映成趣。所以,在他們臨出門前,和賈月銘有著莫逆之交的王清仁大律師,目光在他們臉上來回梭巡了一陣之後,笑眯眯地拍了拍簡庭濤的肩,“庭濤,今天就算了,過兩天記得過來取我另備的賀禮,啊?”他故作不豫,“明明你比我有錢,偏偏揩我老頭子的油一遍又一遍,若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我老頭子不是要欠一屁股的人情債?”

簡庭濤但笑不語,他看了看站在一旁,臉上泛起淡淡紅暈的心素,心頭湧上的竟然是一陣夾雜著欣喜,愉悅,還有幾分意外的複雜情緒。心素,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女人,總是在不經意中,帶給他無數的忐忑和驚喜。

那晚,當他抱住心素,孤注一擲地說出那句話時,僅僅過了片刻,他就感覺到懷中的那個人,抬起頭,看向他,眼中一片清澈,輕輕然而堅決地道:“好。”

這下,輪到簡庭濤有些懵了。他小心翼翼地放開心素,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問:“呃,剛才我是說……”

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確定自己沒有發燒。再掐了自己一把,確定自己是清醒的。緊接著搖了搖頭,確定自己沒有重聽。

他應該、好像、似乎、大概……沒有聽錯吧?

心素淺淺一笑,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沒有錯,剛才,你說——‘我們複婚’。”她低下頭去,燈光在她的臉上,打下柔柔的光影,簡庭濤就看到她唇角梨渦淡淡漾開,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我說——好。”她的聲音低柔,然而吐詞清清楚楚。

簡庭濤繼續傻傻地站在那兒。足足十分鍾,他都一動不動。他的臉上,似喜似悲,忽忽若狂。

彼時的他,凝視著心素病後仍然有些虛弱瘦削的臉龐,再看看自己一身的休閑服,和房中因為醫生進出和照料病人而到處一片淩亂的模樣,不由低頭微微苦笑。因為,他怎麼都想不到,橫亙在他心頭已經多日的這個願望,竟然會在這麼不羅曼蒂克的氣氛和環境中發生。

看來,三年多過去了,他跟心素的EQ還是沒有絲毫的提升。

因為當年,他的求婚,和心素的允婚,同樣是在一個一丁點兒也不羅曼蒂克的環境中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