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一章 星河的笙歌(2 / 3)

當心素悠悠醒來的時候,她睜開眼看到的是高高的屋頂,她有些疑惑地轉眼看四周,結果,她嚇了一跳。

因為,她很快就發現,自己所置身的居然是簡家別墅裏,她和簡庭濤當年住過的那個房間。

她怎麼會在這兒?她一邊慢慢起身,一邊回想。

不一會兒,她就想起來了,她淋了雨,然後,暈倒了,在簡庭濤麵前……

她慢慢打量了一下四周,屋外全黑了,房內也隻有床頭燈,亮著幽幽的光。她睡的,還是那張進口的KING-SIZE的大床,房內仍然是她離開時的陳設,床對,還是那個她當年一眼看中的紅檀木的古董櫃,左側還是那個仿古的沙發,沙發前放置的還是那個水晶茶幾,甚至,茶幾旁的那盞落地燈,還是她當年在瑞士挑中的,曾經被簡庭濤笑話過的,那個造型樸拙可愛的小企鵝,一怔之餘,她不禁淺淺一笑。當她的眼睛,向右一轉的時候,又是嚇了一跳。她看到簡庭濤,睡在那張躺椅上,身上蓋著西裝睡得正香。她心頭居然一暖,悄悄下床,拿起一床毛毯,輕輕地蓋到他身上,然後默默注視著他的睡顏。

他睡得很安穩,仿佛極其疲憊般,下巴上顯出淡淡的青痕,一貫極其講究儀表的簡庭濤,袖口馬馬虎虎地卷著,褲子上還帶有幾道或隱或現的泥痕和皺褶,而且,他還是習慣性地用右手枕著頭睡覺,呼吸平順,睡得很是安詳,純真如孩童。他們剛結婚那陣子,心素半夜醒來,總是會對上一雙清亮的眸子,他就那麼一眨不眨看著她,而當她略帶疑惑地揚眉看向他時,那個人總是訕訕地即刻轉身入睡。

後來,他越來越忙,也越來越,睡得很沉很安穩了。

再後來……

心素默默看著,過了半晌,又是淺淺一笑,下意識看了看表,半夜十一點半。她一愣,再看看日期,天!居然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也就是說……她睡了整整一天?

就在這時,簡庭濤似是聽到了一些動靜,他微微動了動身體,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仍然習慣性地先揉揉眼睛,然後,他看到了眼前心素的臉,連忙坐起來,“你怎麼醒了?”

心素微笑了一下,他看著心素的溫潤笑顏,不禁一怔。半晌,回過神來,他起身,掀開毛毯,站起來,伸出手輕觸心素的額頭,淡淡地道:“嗯,好多了,已經不發燒了。”說著,仍是淡淡催促道,“你還是繼續上床躺會兒吧,”他看著心素,向她解釋,“你昨天暈過去之後,我就把你帶回來了,請張醫生看了下,他說你最近疲勞過度,再加上被雨淋了,肺部輕微感染,給你打了兩針,還配了些藥,一會兒記得把藥吃了。”

心素有些酸楚,她順從地重又回到床上,靜靜躺著,看著簡庭濤出去了。

不一會兒,他又上來了,手中拿著一個托盤,上麵是一個碗,碗旁還放了一杯水。他放下托盤,坐到床頭的小椅子上,端起那個碗,“我讓廚房裏做的梗米粥,你趁熱喝了,喝完之後,記得把藥吃了。”他看著心素接過碗,又起身,走向更衣室,拿了換洗衣服出來,徑自走到了浴室裏。

等到心素把粥喝完,再把藥吃了,簡庭濤也洗完澡,換了家常休閑服出來了,他的頭發,仍然有些濕漉漉的,他隨意地用大毛巾邊擦邊對心素說:“天太晚了,你今晚就睡這兒吧。”他又補了一句,“媽去萬佛寺進香吃齋去了,要到周末才回來。”

心素怔了一下,她看向簡庭濤,還是有點不相信地道:“我,睡了一天?”也就是說,她蹺了一天班?

簡庭濤繼續擦著頭發,點了點頭,不經意般地道:“不必太擔心,我幫你跟邱總請了兩天假。”事實上,他也蹺了一天班。從昨晚把關心素抱回來之後,他顧不上家裏開門的王阿姨好奇且研判的樣子,也顧不上張醫生一邊給心素做檢查一邊不時瞄向他的眼神,更顧不上他淩晨五點多打電話過去,讓總裁助理,當年的T大學弟封誠嶽取消今天一天的行程,將所有等待披閱的文件全部送到家裏來時,封誠嶽語氣中掩飾不住的極度驚詫。

現在想想,他自己都覺得毛病不淺。

他一邊披閱著文件,間或打著電話,一邊不時注意著心素的動靜,一直忙到了晚上八點,才略略在躺椅上休息了一會兒。

心素垂下眼,“謝謝你。”但她還是堅持起身,“已經好多了,我——還是回去吧。”不知為什麼,想到要繼續留在這個房間裏,她的心裏就有些不自在,還有些抑製不住的酸楚。唐經理那麼伺機辱罵她輕賤她,她都從沒有感覺到過委屈,隻是輕蔑。而如今,他輕輕的一個眼神,竟然勾起她的無限辛酸。

以前她的身體一直很好,幾乎從不感冒生病。而現在呢?

人的累,從心累開始。

簡庭濤停下手中的動作,注視了她半晌,然後走到她麵前,“關心素,我看你不是屬羊的,你絕對屬牛。事到如今,你居然還是這麼倔強,”他輕輕地抬起她的下巴,“又或者,你在害怕什麼?”他的語氣中帶有一絲危險,他的眼睛奇異地亮著,“看起來你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但是,如果你腦子不健忘的話,”他幾乎是半咬著牙地道,“應該還有……”

他的雙眸,已經銳利得幾乎是惡狠狠地盯住了心素胸前的那條項鏈。

他清晰地記得心素暈倒的那一刹那,未說完的那句話:“那不是柯軒,那是……”他知道,心素雖然倔強,雖然固執得幾近讓他咬牙切齒,但是,她從來不說謊。

而且偏偏在最需要虛與委蛇的場合直來直去。

新婚之初,他帶她出席宴會,一位看上去十分雍容的婦人問她:“簡夫人畢業於哪所國外名校?”

傳聞簡庭濤之所以棄優秀之至的葉青嵐於不顧,是因為簡夫人才貌雙全更勝一籌。可是,她今晚一看,這位簡夫人,氣質自然很好,若說長得勝過葉青嵐,那倒未必,葉青嵐是她看著長大的,跟自家寶貝閨女又是同窗好友,莫名其妙敗下陣來,於情於理,她都要好好了解了解這位簡夫人的能耐。

整整一個晚上,她都在津津樂道高談闊論自己的女兒還有朋友的子女上了什麼什麼樣的國際名校,花費了多少多少錢,怎麼怎麼受益匪淺,並時不時對同桌而坐的微微含笑的另一位相熟的年輕明媚女子大加褒讚,憐愛之情溢於言表。關心素看了看那張白胖而色彩斑斕的臉,再看看滿桌陌生而期冀,或者玩味的目光,淡淡地道:“我從來沒有出國念書。”她頓了頓,“我所有的教育,都是在國內完成的。”

以關定秋教授的資曆,要送她出去並非難事,她隻是不想。是她沒出息吧。她怎麼也放不下爸爸,這樣熟悉的環境,身邊的人,還有這裏的很多東西,還有……

那位婦人修養甚好,仿佛一點兒也不驚訝,隨即笑容滿麵,“是嗎?那你平時都喜歡做什麼呢,對了,彈鋼琴嗎?”她不等她回答,自顧自往下,“我女兒十歲的時候鋼琴就過了十級,小提琴過了八級,芭蕾也跳得很好。你知道嗎,芭蕾真的是一項非常好的健身運動……”

心素垂眸,淡淡然而禮貌地道:“對不起,這些我都不會。”她同樣沒等對方接口,就徑自往下,“我不會彈鋼琴,不會跳芭蕾,小提琴也拉得很糟糕,學了三年隻會一曲《白毛女》。不過,”她抬起頭,微笑,“我很欣賞羨慕那些學得開心,也什麼都會的人。”

她說得聽上去很誠摯,卻讓那個原本笑得很舒暢的女人明顯有些不自在,臉上的笑也漸漸收斂。

簡庭濤微微蹙眉之餘,很有些好笑。那個婦人的女兒他見過,個子矮小,喜好打扮,鋼琴?小提琴?芭蕾,他相信她溫習這些的時間遠遠遜於她呼朋喚友打牌或是唱K的時間。他知道心素的回答完全不合社交場合的標準,果然,如他所見,一片略帶尷尬的沉默。

簡庭濤剛要開口,一旁的明媚女子朝他淺淺一笑,微微頷首,“哎呀錢阿姨,您忘啦,鋼琴啊小提琴啊還有什麼芭蕾我不是跟多多一塊兒學的嗎,隻可惜學過就忘到了兒全還給老師啦,哪樣兒也沒多多學得好!”

方氏糖業家的獨生愛女,名字就叫做方棠棠,人精一個,玲瓏剔透,最善於活躍緩解氣氛。簡庭濤看得分明,她眼裏隱隱的戲謔。

你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

想當初,劉副總曾經百般撮合他跟方小姐,後來有一天,年方十八青春逼人的方棠棠氣衝衝找上門,“簡庭濤你什麼意思,跟我見一次麵就把我撂下不管啦?!有什麼了不起,好歹給個話兒啊,我方棠棠可不是一般人,後麵至少跟著一個加強排!”聽得簡庭濤瞠目結舌。後來,他跟這個“加強排”成了生意場上的夥伴,員工福利總少不了她們方家產品。她倒是理直氣壯,“你簡庭濤欠我的,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