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T市並不大,如果借著此次賈月銘的壽筵,再跟簡家,或是簡庭濤扯上任何關係,而為外人指指點點,她當初又何必走得那麼幹脆?幹脆得心生淒惶,漫天迷霧。
傷也罷,痛也罷,就當是塵封在過往的腳印,又何須去踩?
更何況,蓬門小戶見識有限的她還遠沒有謝玲玲女士打落牙齒往肚裏吞的過人涵養。
因此,關心素以自己一貫的謹慎邏輯,言簡意賅地道:“邱總在下班前已經跟我說過了,明天,我會跟邱總夫婦一起去。”其他的,就免了吧,她當不起,相信坐在她對麵的這位麵色已經漸漸下沉的簡先生,同樣當不起。
簡庭濤臉色越來越沉,他盯住了心素,他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霾,眼神中有一小簇火焰在隱隱跳躍,他靜默了片刻,冷冷地道:“關心素,當初婚是你提出要離的,我成全了你,但你別忘了,當初我答應簽字離婚的時候,也並非倉促成事。”他冷冷一笑,“你應該還記得吧,協議明文約定,在我再婚前,在我還沒有找到合適人選之前,若是我有需要,你還必須陪同我出席一些必不可少的場合。”他觀察著心素臉上的細微變化,隨後微微一笑,“如果你忘了,我可以讓王大律師將協議副本傳真一份給你。”
本來,彼時坐在王大律師辦公室裏的他,已經接近失去理智,隻是隨口提出這個妾身未明的不合理要求,他當時,根本沒想到向來極其不喜出席應酬的心素會同意。
但是,在那種非常場合,想必也是有些暈頭了,心素當時居然想都未仔細想,隨口就答應了。她甚至不屑於仔細去看那份協議,簽完名後,正眼也不看他,直接瀟灑離去。
於是,他現在就祭出了這個已在腦海中盤桓了數日的最後一招殺手鐧。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心素電話裏的漠然,一看到心素平靜的神色,他的心底,就突如其來地湧上一陣強烈的惱怒和不甘心。
撇得幹幹淨淨?休想!
心素微微一怔,然後也冷笑一聲,“簡先生,我知道你向來公務繁忙,但是,又何必如此不合情理舍近求遠呢,你身邊就有更適合的。”
他的紅顏知己,從祖上傳下來已有數代交情的簡氏企業公關部經理葉青嵐小姐。
葉小姐橫看豎看都算得上才貌雙全,家世良好,更兼對簡庭濤一直一往情深,癡心不改,即便在他比君有婦之時,亦是如此,在大約兩年半前如願以償地拿到碩士學位後,伊人一刻也不願在美國多待,不惜以美國南加州大學大眾傳媒管理碩士的輝煌學曆,不顧家人反對,加入簡氏公司,屈就於一個小小公關部。
她工作拚命,幹練體貼,於公於私都是簡庭濤的最得力助手,所以說,從頭到尾,葉青嵐小姐仿佛就是為簡庭濤量身定做的,拾遺補缺的那根肋骨。
所以,她這個半路殺出的明顯尺寸不合的零部件,一早就應該淘汰出局。
所以,她走得幹脆利落。
齊大非偶。她是血淋淋的教訓。
一聽此言,簡庭濤即刻抬起頭來看她。他不動聲色,略帶嘲諷:“哦?我是不是要多謝你的關心跟提議?”
心素低頭,有些厭倦這樣無意義的唇槍舌劍,她淡淡地道:“我現在身份尷尬,多有不便。”
名不正,則言不順。
她心裏有點詫異,想當初,她淒淒惶惶,他氣定神閑。而如今,她這個絆腳石總算識趣,他卻開始步步緊逼,這世界,該是多麼荒謬!
結婚四年,特別是到得後來,幾天也難得見他一麵,他的表情永遠疏遠,永遠寥寥數語,卻極其不耐,“我很忙,你自己去吧。”
“還有別的事嗎?”
“我沒意見。”
“……”
“……”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正是因為經曆過甜蜜,那種苦澀,才慢慢地,不期然侵入她的骨髓,帶來徹骨之痛。
她幾乎是有些意興闌珊,“我明天要早起出差,”她站了起來,“對不起,我不能答應。而且,”她的聲音微微一頓,略帶諷刺地說,“可是一而再,不可以再而三。”
這個男人,注定要去傷害別人。
隻是,上天並沒有獨賦給他這樣的權利。
心素很驚訝地看到他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烈焰,那一瞬間,幾乎刺痛了她的眼睛。他的眼神,有憤怒,有冷峻,有輕蔑,似乎還有著一瞬即逝的淡淡的複雜情緒。
他完全如陌生人般看她。
心素轉過臉。他們之間,已經不剩什麼。決絕,猜疑,背叛,裂痕,種種種種,如荒草,在心中深深蔓延,遮蔽一切。
僅僅是片刻,簡庭濤就鎮定了下來,他沉默了一會兒,冷冷地道:“關心素,記清楚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還有,總有一天,你會為你固執到無可救藥的愚蠢,而付出應有的代價!另外,”他起身,頭也不回地向門口走去,“你別以為我真的不知道,關心素小姐,你十年來從不離身的那根項鏈的小吊墜裏,刻的是什麼!”
說完,他走了出去,門“砰”的一聲被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