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素手中湯勺一顫,滑落在碗中,她帶有幾分惱怒地盯著那扇門,仿佛要透過那扇門看穿門外的那個人。這個簡庭濤,還是和十年前一樣瘋狂,不,怕是比十年前瘋得還要厲害!
看來,以她對這個簡庭濤十年來細水長流般的經驗性認知,仍不足以解釋此人當下的異常之舉。她眼下還沒有成為明日早新聞裏社會版新聞事件女主角的這份心理準備,且完完全全的,實屬飛來橫禍,無妄之災。盡管她不無惡意地,很想讓聲名顯赫的簡氏集團的簡總裁出現在經濟版以外的報紙新聞頭條。
畢竟,這個年頭,任誰都有私心,都知道先保自己要緊,她自然概莫能外。
於是,她走到門邊,拉開裏麵那道雕花的桃木門,再拉開防盜門上的那扇小窗,隔著防盜門淡淡地對著外麵,“不必了,我還活著,多謝費心。”
隻見簡庭濤早有預料一般,對著手機彼端很有禮貌地道:“沒事了,門已經開了,謝謝。”而後,自若地用修長的手指“啪”的一聲合上手機,不緊不慢地盯著她,“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連防盜門也不開?”
說著,還用手指叩叩那道顯然十分堅實,遍身上下應該不下二十個鎖點的名牌防盜門,語氣中仍帶有些許嘲弄。
關心素不由心頭一陣火起,麵前的這個男人簡直不可理喻,犯錯的是他,有意挑釁的是他,陰魂不散的還是他,而她這個受害者從頭到尾,倒如同見不得光的陰溝裏的小老鼠般,被一路苦苦相逼,就差沒被勒令以死謝罪。
從當初的追逐,到後來的放棄,再到現在,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他自己起舞就好,她絕無興趣奉陪!因此,她也口氣不善地道:“對不起,蓬門小戶家教不嚴,從來不識禮數,有話請快講,講完請快離開,電梯就在那邊,恕不遠送。”
簡庭濤一如十年前,絲毫不為所動,下巴微抬,眼睛微眯,銳利地往心素身後瞥了一眼,“你這麼怕我進去,難不成裏麵……”話雖未說完,隱喻之意昭然若揭。
心素同樣不為所動,隻是淡然一笑,“是又怎樣?”自從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以來,兩人就已經既不羨鴛鴦也不羨仙地成為路人,如今,她肯撥冗跟這個路人閑談,實在算是大大有違本意。於是,她有幾分不耐煩地繼續原先話題,“有話請——”
簡庭濤隻當沒聽見,又撥通電話,簡單地對著話筒那端,“你上來吧。”
心素有些微詫異,這個簡庭濤,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簡先生倒是氣定神閑地合上手機後,就閑閑抱著胳臂,佇立在門外,耐心等待。
心素心裏冷哼了一聲,她倒也想看看他在她家門外等什麼。
不一會兒,一個模樣幹練,麵色黧黑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電梯口,他朝簡庭濤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又朝心素瞥了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從隨身攜帶的帆布包裏拿出工具,丁丁當當開始開鎖。
心素大駭,連忙隔著門叫道:“喂——這是我家,你……你……你想幹什麼?”
那個中年男子隻是又瞥了她一眼,眼裏似乎還帶著十二分的不讚同和不屑,然後,一聲不吭地繼續搗鼓著開鎖。
簡庭濤如旁觀者一般,負手而立,悠閑自得地站著,間或欣賞一下心素的氣急敗壞。以那個中年男子嫻熟的手藝,門不一會兒就開了,幾乎是同一時間,簡庭濤的半個身子就進來了,並迅速地遞給那個男子一張大鈔。
中年男子麵無表情地接過去,並未道謝,而是衝著心素不甚友好地說了一句:“以後不要動不動一跟老公生氣就把他關在門外,”然後,往電梯方向走,似是咕噥了一句,恨恨地仍不解氣般地說,“怎麼脾氣跟我老婆一樣大,現在的女人,不打不行——”
心素先是被他的那句話氣得有些頭昏,待到她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已經徑自走到室內的那個身影時,更是氣得怒火上揚。
因為簡庭濤已經儼然如獅王巡視領地一般,極其迅捷地打開了她那兩室一廳的所有房門,一間一間地仔細搜索著,緊接著又紓尊降貴地返回客廳,坐到了她那個小小的仙人掌形狀的休閑沙發上,還十分自如地伸長雙腿,然後,打量著她桌上的兩菜一湯的簡單飯菜。
再然後,似是十分不讚同地瞥了她一眼。
心素冷眼旁觀著,直至眼看著簡庭濤沒有任何要開口的意思,安心要客隨主便,因此,她也就按捺下心中的惱怒和不耐煩,當他是透明,繼續回到桌旁,目不斜視地,同樣安心地吃著自己尚未吃完的飯菜。
簡庭濤也不開口,低頭想著什麼,一時間,兩人就這樣心照不宣地僵持著。
直至心素將碗筷拿去廚房衝洗幹淨,將桌麵收拾好,再給自己泡了杯三年前業已成為她繼母的蕭珊阿姨前一陣子送來的上等花茶,坐了下來,氣定神閑地,輕啜了一口後,簡庭濤才終於抬起頭,輕輕開口:“心素——”
關心素眉頭微蹙,隨即舒展,算了,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反正對她而言,半分損失也無。
見她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簡庭濤挑了挑眉,看向她,語氣盡量平和:“心素,現在不管我們之間有什麼恩怨,你知道,我媽一直都是很疼你的,她六十大壽,你……”
心素微微蹙眉,兼有些頭痛。
因為,這四個月來,簡庭濤就不想讓她這個主動求去的下堂婦耳根清淨,幽靈般無處不在地,借簡氏公司與她所任職的邱氏公司之間的往來業務,折磨她這個小小財務部掌門人的耳朵和神經,以至於公司那位懼於賈月銘餘威而十分不敢得罪她這個簡氏家族棄婦,但更是不敢得罪那位大權在握的簡總裁庭濤先生的邱總,很是為難般夾在中間,天天慨歎做人難,難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