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讓我頗為驚訝的話後,杜初大叔沉沉的歎了口氣。
“呼……我們結婚已經快二十年了。本以為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到現在,還是發生了……我對她,開始感到厭煩了啊……”
用手抵住自己的腦袋,將臉龐陷於陰影之中的杜初大叔語音有些顫抖的這樣說了一句。而在這旁人看來有些意義不明的話語中,我第一時間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七年之癢
婚姻倦怠期
古語與現代的說法在我腦中混雜盤旋,揮之不去;案件的反複與繁雜讓我一時間難以理清思緒。早該發生的婚姻危機卻在之後的第十三年出現苗頭,不知道是眼前這位大叔精心維持家庭的後遺症還是多年壓抑過後的爆發。從他的話語中我知道,這已經不是覺得婚後平淡的問題了,而是他本人在悄然中發生了讓自己都恐懼的改變。
我無法開口,隻能繼續傾聽杜初大叔的述說。
“剛開始的時候很幸福啊,看著身著婚紗的她在教堂的鍾聲下滿懷羞怯的笑容,那個時候我很幸福啊;女兒剛誕生的時候很幸福啊,看著她坐在潔白的床榻上抱著孩子露出母性的微笑時,我真的很幸福啊;每天回到家,隻要看到在廚房中忙活著的背影,我就覺得在公司中的勞累都是值得的;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飯,看著她和女兒的笑容,我真的很開心啊。雖然她也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喜歡追星,每晚都要看完T○B的肥皂劇才肯睡覺;喜歡嘮嗑,隔壁家老王又有了一個兒子的事傳的全小區都知道。不過我還是愛著這樣的她啊……夫妻不就是互相包容的兩個人麼,我是一直抱著這樣的想法走過來的。”
說話間,杜初大叔時候露出溫柔的笑容,又時而做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但不知道為什麼,當我從往昔的回憶中醒來時一切在我的眼中突然變了一個樣。在我的眼中,曾經美麗的她完全變成了一個陌生人。當看見她在家中的行為,就宛如是一個不相識的女人沒有絲毫緣由的在你家中常駐下來一樣。當然,這樣的感覺隻出現過一次,也是最讓我恐懼的一次。”
杜初大叔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仍帶著笑容,不過其中的苦澀我看得見卻看不清晰。
“在第一次出現了這樣的認知後,我的眼裏就充滿了她的缺點,任性與無禮。離婚話題後的幾次爭吵並不全是關於離婚的,期間有幾次都是因為我有些壓抑不住之後挑起的口角。這種以前與現在的對比讓我無比痛苦。”
聽完杜初大叔的話,我隱約間意識到了點什麼,不是知道,也不是明白,僅僅是意識。因為這種隻有在組建了家庭之後才會經曆感受到的東西,哪怕是過來人的敘述也不會讓人感到一點真切。
社畜,正如眼前這個男人的名字一樣。他是一個被家庭磨平了棱角,甘願在這泥淖中打滾的男人。而正是這樣的一個男人現在正在我和小君莎的麵前流著旁人看不見的眼淚。
『以前與現在的對比讓我無比痛苦』
痛苦的對比是什麼,是他心愛的妻子?
不,杜初大叔痛苦的並不是自己妻子的轉變,而是他自己意識上的改變。
這個名為杜初的男人從一開始就已經清楚的意識到,變的不是別人,是自己。而也正是這種清醒的認知,讓他痛苦不已。因為他知道,自己正在從一個好丈夫逐漸的變為一個對家冷漠的,旁人眼中的敗類。
同為社畜,都不容易啊。
對於杜初大叔的遭遇,我能發出的感歎也就隻有這樣了。但我能做的也就隻有感歎了麼?不,顯然不是。
離婚的根本原因不是夫妻摩擦,而是更加深層次的意識問題。那麼勸說大叔不要離婚的方法就行不通了,畢竟連家庭的概念都要逝去了,再怎麼勸說複合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吧。排除這一條,剩下的就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我知道了,大叔。我會在盡量不告訴你夫人原因的情況下勸說她同你和平離婚的。”
說著,我站起了身子,暗示著這次的會談即將結束。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蕭警官。”
杜初大叔俯了俯身,對我表示感謝。
“不過,大叔。”
可惜我的話還並沒有說完。
“嗯,什麼事?”
“不想告訴你夫人原因,說明你還有複合的念頭吧?”
如果真的說出來了,想來夫妻之間會多出一條無法填補的裂縫吧。
“……”
杜初大叔又點上了一根煙,對於我的話語不置可否。
“我衷心的希望有那一天的到來。”
對於大叔的沉默,我無法多說什麼,僅僅點了點頭將錢放在桌布上,同小君莎一起轉身離開了這裏。
離開了這個不知何時開始播放起了『Run.Away』的『☆巴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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