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田衝迎了阮千千三人入府,吩咐下人帶謝非青和長生去安置,謝非青沒多問,拉著長生要走,冷不防被長生咬得慘叫一聲。
跟著田衝想先去看望端木朝華的阮千千,一回頭就看到長生咬著謝非青的手背不鬆口,血從謝非青手背上滴答下來。
“把他拉開,長生,你撒的什麼瘋?”
長生不鬆口,瞪大的眼裏盛著詭異的惡毒,阮千千驀然心驚。不過十一歲的孩童,卻帶著深仇大恨一般的眼神,比毒蛇有過之而無不及。
下人們架住長生的胳膊,一個小廝蹲著去掰長生咬合得緊實的牙,長生雙手攥成拳頭,眼睛直盯著阮千千。
“算了,放開他。”阮千千忽然想明白什麼,蹲身下去,手沿著長生下巴,手指掐住他兩邊腮,沒有使多大力氣,說,“謝非青是我師弟,你咬了他,還想跟著我的話可說不過去。”
長生轉轉眼珠,想著有理,便鬆了口。
謝非青吃痛,卻沒有責罵,隻端著手站在一旁看著。
“我現在要去看安王爺,我與安王爺是舊交,帶著你多有不便。你跟著我師弟先去房裏安置,我見過他就會來看你們,如果要離開安親王府,也會帶上你。”
長生咬謝非青那口,咬得自己腮幫子都疼了,牙齒打顫,格格作響,一動不動盯著阮千千,過半會兒說,“安王爺是誰?”
“是北朔朝的王爺,叫做端木朝華。”阮千千一麵說,一麵留意到長生的小拳頭攥得更緊了,小臉也僵得像石頭一般。
“怎麼了?你認識他?”阮千千問。
長生猛然搖頭,“不認識。我乖乖跟著謝大哥,你看望過他就來找我們,不能說謊。”嗓音僵硬著說完,長生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去拉謝非青沒有受傷的另一隻手,總算乖順下來。
謝非青也不計較,對阮千千說,“師姐快去吧,長生我帶著,不會有事的。”
“這小子人小牙口倒好使,晚膳傳一些骨頭給他啃好了,免得逮著人咬。”阮千千想著說些玩笑話,長生的表情沒什麼變化,自顧自想著心事。
阮千千目送他二人走遠,方才跟著田衝去端木朝華房間,順便問清離開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
到了端木朝華房間門口,田衝敲門以後沒聽到個聲響,自作主張讓阮千千推門進去,想他二人定有許多話要說,自己在門口守著不便入內。
阮千千進到室內,繞過四折花鳥屏風,看到的就是端木朝華閉眼靠坐在床上,不知是醒著還是睡著。
因為屋內沒有人說話,這一幕乍然看到的臉,就像夢裏所見一般鏡花水月的不真實。
輕悄悄地走近了,在床邊坐下,那人仍是閉著眼的。
劍削一般的臉,因在病中,更加消瘦憔悴。黑發淩亂披散著沒有什麼光澤,一雙眼閉著好像眼窩都深重許多,加上緊抿著的唇透露出的嚴肅。
阮千千隻覺眼前這人冰冷得很,仿佛已死一般地令人害怕。
下一刻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猛地就將端木朝華摟在懷中,雙臂勒緊著想把他融入骨肉裏。
端木朝華本來昏昏沉沉,方才閉眼不知怎的就眯過去了,這麼大動靜他自然醒了。
被溫暖的懷抱環繞,端木朝華莫名其妙地低喃一句,“夢見你了?也罷,見不到好歹能夢到。”說完又緊緊閉上眼,隻做從未醒來。
阮千千聽到他說話迅速將人推開一些,看向他臉時又是一雙緊閉著的眼。
她咬咬牙,甩手兩個耳光把端木朝華打醒過來,下手不重,但也是“啪啪”作響。
端木朝華臉上熱辣辣的,再想裝睡已是不可能,嘴巴抖動,想說的話沒能說出來。
阮千千喜極而泣,罵道,“分別幾日你便不認得我了麼?真不認得我這就走,再也不來你安親王府,徒增煩擾。”作勢起身要走。
端木朝華哪可能就放了她走,之前是未能回神,現在已經清醒。拽著阮千千的手,一把將人拉過來。
阮千千站立不穩,歪倒在端木朝華身上,不知壓到他哪處傷口,見他眉間深蹙,急忙問道,“壓到哪裏了?痛麼?我去叫田衝來。”
端木朝華的手抓得緊,被他抓得痛了,阮千千想坐起身,卻沒地方落手,落下去沒準又按到他哪裏按不得的地方。無奈道,“你真不打算說話了?就這麼不待見我?”
端木朝華緊張得喉嚨口都冒火,舔了舔幹裂發白的嘴唇,道,“多說些。”
“說什麼?”
“隨意,”他深黑的眼珠不敢動彈,盯著阮千千,“隨便你說什麼,多說些話。”
那眼底的膽怯,阮千千這一刻竟看懂了,他怕還不敢相信她回來了,聽她多說些話,方能確定眼前所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