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我大聲號叫出聲,她抓緊了鏈子,我疼得隻能跟著她快步走出去。走出去後,這些人將我按到一個架子上高掛了起來。一個穿著鬥篷的女人坐在陰暗處,她喝著茶,看著他們高掛起我。片刻後,她揚了揚手,兩個人就將夾棍套入了我指尖。

“舒城,”對方聲音傳來,我立刻知道,是大皇女。

那個一向不太出現,朝中唯一的皇女。

她撩開鬥篷的帽子,露出精致的麵容。然後她走到我麵前,手裏拿著帶刺的鞭子,笑得陰狠:“我聽說,你忤逆了陛下。”

看著她的鞭子,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我一直聽說,大皇女有些奇特的癖好,我忍不住想,這個癖好,會不會用在我身上。

“你是不是覺得,舒家很了不起,我們不敢殺你,甚至不敢削鼻、剁足?”

“誤會,”我趕忙賠笑,“殿下,你們一定是誤解了我的心意,在下對陛下、殿下,一直忠心耿耿。”

“那為什麼不娶蘇容卿!”

“殿下,”我快哭了,“我隻是……想娶個自己喜歡的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樁婚事,你竟敢不從!”

聽到這話,我就明白了,為什麼陛下一直不敢放大皇女出來,因為這人腦子有問題啊!

能把這種話說得這麼理直氣壯,這還是我見過的第一人。這話向來隻有我們這些拍馬屁的臣子說,君王以及王儲說,那就很危險了。

她以為貴族手裏的權勢都是鬧著玩的嗎?

然而不怕文人流氓,就怕流氓有了文人的身份。我雖然知道這貨腦子是壞了,然而這種人很容易衝動,她今天在這裏殺了我,我都信。

“陛下派我過來,同你商討一下婚事,”她用鞭子打了打我的臉,“你就說吧,蘇容卿,到底是娶,還是不娶?!”

我不說話,她一鞭子就抽了過來。旁邊拿著夾棍的人立刻動手,劇痛從指尖傳來。

我一瞬間來了骨氣,大吼出聲:“我!就!是!不!娶!!”

這一吼徹底激怒了她,她忽地回身,開始去找各種刑具。

我終於體會到了人類在用刑上的想象力。他們開始用針在我身上繡梅花,繡一點,撒一點鹽,聽到我的叫喊,他們就哈哈大笑,含著汙言穢語。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大皇女突然道:“已經晚上了……去找十個小倌來!”

剛說完,我便聽到外麵傳來了上官流嵐的怒喝聲:“讓開!”

我覺得自己幾乎已經睜不開眼睛,隻聽得旁邊一陣爭吵之聲,然後我被上官流嵐一隻手扶住,從刑架上弄了下來。

“你母親已經進宮,白少棠帶著人去鳳樓刺殺沈夜了。”

“你母親調了曉防營兩萬的兵,”她言語說得十分鄭重,“她讓我交代你,若天明她未出皇城,立刻攻城。”

我猛地抬頭,一麵由著上官流嵐拖著我出去,一麵下令:“把大皇女拖進牢裏去!”

說完,我便踉踉蹌蹌地往外走去。一麵走,我一麵握緊了上官流嵐的手。

“流嵐。”

“嗯,”她的語氣波瀾不驚,“你別擔心,我會幫你看著局勢的。”

“你為什麼不是個男人?”

“嗯?!”她語調裏終於有了些情緒。

我忍不住歎息出聲:“如果你是個男人,我一定娶你。”

“滾!!”

說著,我們走到了大理寺門前,抬頭看天,夜色降臨,烏雲滿城。

上官流嵐攙扶著我到馬前,然後把我扔到馬上,便說了句:“你先去蘇府,我帶人去宮門。”

“流嵐!”我忍不住叫住了她,鄭重道,“今日之恩,此生不敢忘!”

“這個恩情不要還給我,”她麵上表情平淡,神色裏似乎有了一絲陰鬱,“還給上官家吧,別說了,趕緊走!”

說完,她便把馬一拍,馬飛奔向前,我強撐著痛楚趴在馬背上,帶著人就往蘇府趕。

等我一路衝到蘇府,由人攙扶著往裏屋走去時,蘇府已經一片狼藉。我老遠就聽到打鬥之聲,不由得更為著急,一時居然也忘記了身上的痛楚,慌忙衝了進去。

我其實也不知道,到底我是擔心白少棠多一點,還是沈夜多一點,我隻知道這兩個人都不能有事,都要好好地、毫發無傷地活著。我雖然告訴自己要討厭沈夜,可是我還是希望,他能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然而事情比我想象的嚴重太多,當我衝進後院時,便見到後院全是打鬥的痕跡,幾乎已無一塊完好之地,地上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屍體。然而沈夜麵無表情,神色淡然地跪坐在大廳裏。

他穿著白色的長袍,墨發和袍子都垂在地上,麵前有著一套完整的茶具和正在小火爐上“咕嘟咕嘟”冒著泡的茶水,看上去閑適淡然。而他對麵正襟跪坐著一個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就那麼跪坐著,卻已是風姿卓絕,似芝蘭玉樹,自帶晉魏貴族風度。

他們兩人安然地喝著茶,旁邊人打得飛來飛去,一個身著粉紅色長袍、眉目清秀的男人和白少棠打得滿身是血。我衝進長廊的時候,這男人袍中忽地出現了一朵金色的牡丹,那牡丹花飛快地衝向白少棠,我幾乎喊不出聲,便看見這朵牡丹射入了白少棠的身體裏。

白少棠悶哼出聲,直直地倒了下去,我慌得從長廊上飛身而起,然後被打飛過來的白少棠猛地撞到身上,竟也是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我與白少棠剛剛落地,一把長劍便指了過來。我幾乎已經感受到那劍尖破開皮膚的涼意時,便聽到沈夜淡淡的聲音阻止了那長劍的繼續逼近:“牡丹。”

劍停留在我身前,有血珠順著那劍尖滴落下來,我抬頭看去,這才見執劍之人喘著粗氣,麵色蒼白,似乎也是受了重傷。

他頓了片刻,便收了劍,轉身回到沈夜身邊。沈夜站起身來,帶著他身後那少年走向我。那真是絕美的風景,我卻隻覺得惶恐,不由自主地抱緊了白少棠。

白少棠幾乎已經神誌不清,迷糊著倒在我懷裏,我故作鎮定地看著沈夜走到我身前。然後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低垂著頭,打量著我滿身的血跡。

接著他蹲下身來,從懷裏掏出了一方帕子,溫柔地拉過我的手,將我的手放在他掌心端詳。

“你受傷了。”他淡淡低陳述,“夾棍、拔指甲,還有嗎?”

“你想做什麼?”我佯作淡定,然而顫抖著的身子出賣了我的想法。他沒有說話,端詳著我的手,接著從兜裏拿出一個小白瓶,將裏麵白色的粉末均勻地撒在我的手上。

“來人,”我假作不知他的行徑,喚旁邊站立在長廊中不知所措的護衛,“把白少將抬回去,趕緊叫個大夫。”

“誰都別動,”沈夜聲音不高,語氣淡淡的,仿佛在說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誰動誰死。”

他其實也沒有任何語氣,甚至有些溫和,然而這話說出來,自帶了一股震懾之力。在場所有人都頓在那裏,許久,竟就沒有一個人敢往前一步。

“我留下,放他走吧。”見旁人不會動彈,我也放棄了他們,轉向說服沈夜。沈夜卻是忽略了我的話,隻是端詳著我的手,平穩地發問:“誰幹的?”

“他會死的。”我感受到白少棠的體溫開始變化,看到他臉色由蒼白轉為烏青,我便知道方才那朵金牡丹必然是帶著毒的暗器,不由得顫抖著出聲,“我求你,放他走吧。”

“他死了,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沈夜終於回應我,他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你為了他不娶我,為了他離開我,我為什麼要讓他活著?”

“沈夜……”我顫抖著聲音說,“你這樣,我會恨你一輩子,真真切切的,恨你一輩子。”

他沒說話,低頭瞧著白少棠,溫柔地握緊了我的手。

“他哪裏好?”他端詳著白少棠,似乎是有些疑惑,“他哪裏比我好?”

“沈夜,放過我們吧……”我暗中摸向了袖中的短劍,“你不是不好,沈夜,隻是齊大非偶,我高攀不起。

“無論你是蘇容卿,還是暗庭中的隱帝,哪一個身份,都不是我舒城娶得了的。我沒什麼願望……”我聲音顫抖,捏緊了劍,終於下定了決心,“我隻希望你我能相安無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最後問你一遍……”我抬頭看向他,“你放不放我們走?”

他不說話,握著我的手,安靜地看著我,片刻後,他卻是笑了。

他的笑容裏全是苦澀,還帶了一絲懇求和傷心,卻是說了一句:“不要拔劍。”

我愣了愣,他卻仿佛是早已知曉了我所要做的一切,重複了一句:“不要拔劍,我會傷心。”

說著,他伸出手順著我的手滑下來,摸到了我袖中的短劍,然後他說:“我沒什麼願望,我隻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娶我吧,”他眼裏似乎全是痛楚,“娶了我,這天下,我都送給你。”

我從沒想過沈夜會這樣做。

我從未想過,那個骨子裏自傲、對愛情的態度那般冷漠的男人,竟會這樣低下頭,用另外一個男人要挾嫁給一個女人。

我忽地明白了他眼裏的痛苦,我想大概前半生他都不曾想過,有一天,高貴如他這樣的男人,也會在愛情麵前低頭,顯得這樣不堪。

可是真的是愛情嗎?我不由得又想:是因為其他原因?是女皇的指令,還是血契,抑或是舒家整個家族基業?

我不由得笑出聲來:“就隻是要我娶你而已……沈夜,你真是……真是低賤到了骨子裏。”

“我不在乎了。”他也笑了,放開我的手,把手溫柔地搭在了昏迷不醒的白少棠頸間。白少棠已經全身烏紫,我知道他撐不了多久了,而沈夜就靜靜地看著我,那白皙完美的手指似乎隨時會捏斷白少棠的脖子。

“我最後問一次……”他開口。然而在他話音落地之前,我便回答:“娶。我娶你,可是沈夜,你要知道,”我大笑出聲,“這樣求著進我舒家大門的你,注定一生得不到幸福。”

“牡丹,拿解藥來。”他卻似乎是毫不在意,朝旁邊人伸出手。那麵容妖媚的男人從兜裏拿出了一個瓶子,交到了旁邊少年手上。少年拿過瓶子,走上前來,恭敬地彎腰,送上了瓶子。

這真的是個極其注重禮節的少年,和鳳樓顯得格格不入,更適合我們世家名門。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沈夜便道:“這是我的義弟,沈從。”

說著,他給白少棠服下一顆藥,沈從立刻彎腰,將白少棠從我身子裏抱了出去,然後抬回了長廊,又吩咐人去找大夫。我瞧著這少年慢條斯理地做事,沈夜就在一旁來來回回地打量我。

而後他又問了一遍:“是誰動的手?”

他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我趕忙道:“你照顧白少棠,我還有事。”

說著,我就掙紮著要起來,瞬間牽動了全身的傷口,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沈夜什麼都沒說,直接就將我打橫抱了起來,我不由得驚叫出聲:“你放我下來!!”

“我帶你進宮。”他一句話就讓我安靜了下來,“別亂動。”

說著,他便抱著我往外走去,走之前還不忘吩咐:“照顧好白少棠。”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就懸起來了,忍不住道:“他們不會對白少棠做什麼吧?”

“不會比你更差了。”他冷笑起來,“自己都管不好,你管別人倒挺有心。”

這話我接不下去,隻能沉默不語。他抱著我走到門外,臨走時瞧見蘇閣老慌慌張張地衝了出來:“容卿!”

“母親。”他頓住了步子。蘇閣老看著他抱著我,欲言又止,許久後才道:“別去吧?回家吧?”

說這話時,她眼裏盈滿了淚水,我第一次發現,原來老師是這樣感性的人。沈夜隻是抱著我,看著蘇閣老,好久才道:“容卿不孝,拜謝母親。”

說完,他便毅然轉身,抱著我上了馬車。

他動作極其輕柔,哪怕我全身都是傷口,都沒有感覺到多麼痛楚。他在馬車裏捋著我淩亂的發,好久才道:“舒城,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人生是沒有退路的?”

說著,他自顧自地又笑了起來:“你當然知道,舒家的人生下來,就沒有退路。”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忍不住皺了眉。他卻笑了起來,那麼溫柔、那麼輕柔地說了句:“舒城,我會保護你。”

說著,他低下頭,將溫熱的臉貼在了我的麵頰上。他離我那麼近,我幾乎感覺到了呼吸之間的糾纏,讓我忍不住心跳快了起來。我一瞬間竟忘記了那些凝重的氣氛,仿佛身邊這個人能解決一切,讓我依靠,讓我安心。

一個女皇派來的人讓我有了這樣的感覺,我不由得對自己很是憂心。

於是我隻能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說。

沈夜帶著我來到宮門前時,宮門口燈火通明。上官流嵐騎馬站在宮門前,士兵列隊站在她身後,而宮門緊緊地閉著,紅燈籠在風中搖晃,自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沈夜的馬車慢慢停到宮門前,也不知這馬車是有什麼特別之處,不一會兒,宮門就緩緩地打開。在眾人目瞪口呆之間,沈夜抱著我端坐在馬車裏,慢慢地走進了皇宮之中。

宮城之內,已經聚滿了士兵,所有人手執利器麵容緊張地看著我們的馬車,饒是有車簾擋著,我也忍不住覺得有些心驚。沈夜卻是閉著眼睛,一派坦然。

“暗庭之人,無論何時,都可直接入宮城。”

“我知道。”聽到他說這個,我不由得笑了,“始皇帝親建的暗庭,確實是有趣得很……若我死了,你們是會直接找個和我一樣才能的人以自己的身份進入朝廷,還是會讓她裝作我的樣子,頂替我的身份,好似我還活著一般?”

“你不會死的。”他終於睜開眼睛,“隻要我為隱帝一日,暗庭就不會對你下手。”

“暗庭到底是皇帝的人還是你的人?”我不由得嗤笑出聲,“還由得你做主?”

他沒說話,低頭瞪了我一眼,道:“舒城,這是我的錯。”說著,他伸手憐惜地撫上我的麵頰,“我今日不該離開你身邊的。”

“你別這樣。”我不由得覺得有些別扭,轉過頭去,他也就沒再多話。等了一會兒,我們到達大殿邊上時,他又將我抱起來,從馬車裏走了出來。

大殿外站滿了士兵,跟在他身邊的車夫拿出一個令牌,所有侍衛立刻跪了下來。他似是早已習慣,抱著我走到了大殿門口,裏麵是激烈的爭執聲,我聽我母親道:“陛下若當真做得出,不如就殺了我。我怕陛下是忘了這麼多年來舒家和皇族的約定,陛下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就不曾想過後果嗎!”

“你放肆!”女皇怒吼出聲,隨即便是拔劍之聲,我聽得心驚,沈夜很是懂事,當即一腳踹開大門。我一進門,便瞧見母親倒在地上,發冠歪斜,發絲散了開來。女皇紅著眼,執劍將劍尖指在母親頸間。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似乎是在隱忍什麼,慢慢道:“舒柔,你太放肆了。”

“我放肆……”母親大笑起來,“是我舒家忍你太久,你忘記了自己身份吧!陛下,這麼多年,舒家從無二心,陛下如此猜忌,豈不寒了臣子的心!

“我舒家做錯了什麼嗎?”母親抬起頭來,直視女皇,“陛下登基,舒家鼎力相助,從無逾越行為,陛下如今一心打壓舒家,不過就是陛下天子之心,受不得半點委屈!可我舒家便該受這樣的委屈嗎?陛下,您已經沒了沈泉,痛苦了一輩子,是要我女兒也步陛下後塵,就此痛苦一生嗎?!”

“閉嘴……”女皇聲音顫抖。我感覺沈夜的身體似乎也微微顫抖起來。母親卻是不管不顧,直視著女皇:“隻因一個人騙了您,您就恨了全天下人;隻因一個人負了你,你便覺得全天下人負你。我舒家若想要這皇位,這天下還能姓魏嗎?魏雲嵐,你今日便可殺了我,便可斬了舒家滿門!我隻是想……當年在國子監,我怎麼就選了你……”

說著,母親聲音裏亦是帶了痛苦:“當年在國子監,你我便是同窗好友,無論是你出身卑微也好,還是你後來與一個小倌私逃失寵名聲狼藉也好,作為好友,我都不曾傷害過你。可你呢……你今日,便是要這樣對我嗎?”

魏雲嵐沒說話,她顫抖著手,許久後,卻是道:“天子理當有天子的尊嚴,舒柔,你總說你沒錯,可你這樣對我,便不是錯嗎?

“舒城必須娶蘇容卿,”女皇終於拿穩了劍,“你若真的無逆反之心,便不該如此猜疑於我,防備於我。”

“天子之心啊……”母親大笑起來。她突然站了起來,坦然而笑,手指著女皇大聲道,“那還是請陛下就這樣殺了臣吧。”

“舒柔!!”女皇怒極出聲。我慌忙道:“陛下!!”

說著,我慌張地跪了下去,俯身道:“臣知錯,臣這就娶蘇公子!還請陛下饒過家母情急犯上之罪。”

“舒城!”母親怒吼出聲。我匍匐在地上,艱難地道:“是臣貪心了。蘇公子與白少將,皆為人中龍鳳,舒城自知資質不佳,雖心許兩人,卻也不敢同時迎娶,怕是折辱了兩位公子。隻是今日既已走到這番境地,舒城怕是再也放不了手了。舒城求陛下將蘇閣老之子蘇容卿賜婚於臣!同時也求陛下將白將軍之子雲州少將軍白少棠賜婚於臣!”

在場人一片沉默,片刻後,沈夜最先反應過來,怒吼出聲:“我不允!”

“陛下!臣無法選擇,誰都放不下,今日要麼兩人都娶,要麼臣便去投河自殺!”

說著,為了表示誠心,我猛地抽出小刀架在了脖子上,直接就割出一道血痕來。我滿臉認真道:“陛下,臣不是在說玩笑話。

“若不能同時迎娶兩人,臣便去死。”

所有人都不說話,許久後,沈夜大笑出聲來。

“你喜歡兩個人……兩個人……”他似乎覺得這是多麼好笑的事情,在一旁笑得人都後退了幾步,慢慢道,“你哪裏是喜歡兩個人,你不過是放不下他……誰敢讓你死?誰能讓你死?”

他看著我,慢慢蹲下身來,伸手撫上我的麵頰,溫和地道:“舒城,你總是能找著這樣讓我痛苦的法子。”

我不動聲色,將刀架在脖子上。女皇看著我,又看了看沈夜。沈夜望著我的傷口,終於道:“陛下,允了吧。”

“平夫,”我又道,“臣將以平夫之位,同時迎娶兩位回府。”

沈夜似乎已是猜到,有些疲憊,繼續道:“陛下,允了吧。

“都允了吧。”他伸過手來,挪開了我架在脖子上的短刀,苦笑道,“她知道我心疼她,不管怎樣都會答應她。

“隻要她不是要離開我,不管做什麼,都允了吧。”說著,他回過頭,凝視著女皇,似是乞求,那麼認真地喊,“陛下。”

女皇看著他,似乎是從他身上看到了誰。片刻後,女皇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好吧。”

說完,她便回到桌邊,開始批文書。沈夜低頭撕了一截衣袖,開始給我包紮傷口,低聲道:“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怎麼總是要這麼動手呢?你看,本來就滿身是傷口了。”

他給我包紮完了傷口,似乎是再也撐不住,站起來匆忙走了出去。

然後他便沒回來。我母親走到我身邊來,攙扶著我出了宮門。我們母女倆都坐上馬車後,母親忽地道:“少棠要是正君。哪怕是以平夫身份娶進來,少棠也須得是正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我垂下頭道,“沈夜不會有孩子。”

母親點了點頭,片刻後,她又道:“如果你真的喜歡他……那便等女皇去了之後,等一個性格弱勢一些的陛下登基。”

“我知道,”我打斷母親的話,“母親,無須為我想太多,就這樣吧。貴族子弟……”我苦笑出聲,“誰又能真的想和誰在一起,便和誰在一起。”

“城兒,”母親聲音低啞,“不要這樣想,作為母親,我從不想讓我的子女走那樣的道路。我已失去三個孩子了……”

“母親,”我握住母親的手,安慰道,“我會好好的,我不會為難自己。少棠很好,真的。”

“那就好,”母親點頭,“那就好。”

說著,我們母女倆就到了家中。母親趕緊召了人來給我看病,而後修書命人送達上官府中,說擇日要親自上門道謝。做完這一切後,母親又忍不住感歎了一句:“要是你像流嵐一樣,我也就放心了。”說著,她頓了頓,又道,“罷了,還是不要了。”

“怎的呢?”我躺在床上,讓大夫施針,有些疑惑不解,“流嵐確實是貴族子弟中最有擔當的了,二十多歲就掌管上官家這樣大的家族,還那般井井有條,使得上官家蒸蒸日上,要是我能像她一樣,舒家也就安穩了。”

“所有的事都是需要代價的,”母親歎息出聲,“其實流嵐小時候也是個混世魔王,她十幾歲的時候,朝堂上基本上每天都有言官參她。你那時候每天就隻會站在朝臣最後一排打盹,她就已經騎著馬在路上踹翻府尹了。”

“呃……”我以前確實聽說上官流嵐十幾歲時候有點放浪不羈,但從沒想過居然是當街踩踏言官這種不羈。我突然意識到,我還是認識她晚了一點,對很多事情確實不是很清楚。

“可是她……”我想了想,也不知道怎麼問出口。當年這麼放肆的人,到底怎麼長成現在這種一臉沉穩模樣的?

母親仿佛是知根知底,歎息道:“所以我說,這世上凡事都需要代價。我覺得,你就這樣蠢一輩子也好。”

“母親……”聽這話,我有些苦悶,“我是你親生的?”

母親不由得笑了,我終於覺得氛圍好了些。她同我有的沒的聊了一會兒,直到大夫終於說我沒事,她才舒了口氣,回去休息。

我躺在床上休息,等到天亮時分,就聽到外麵有什麼聲音,似乎是有人在議論什麼。片刻後,我的臥室門被一腳踹開,然後便見到一個腫著臉的女人被人猛地扔到了我床邊。

那女人撞在我的床沿上,哀號出聲,而後我便聽到沈夜平淡的聲音:“跪下!”

那女人趕忙爬到了一旁,開始拚命叩首。我一時沒能認出來,左右端詳了一會兒後,看著那女人的衣服,我有些不敢確認:“殿下?”

對方頓了頓,沈夜從門簾後踱步出來,湛藍長衫,身披白色披風,雙手籠在袖中,露出小金扇紅色的穗子。

“陛下讓我去天牢中將她接回去,我想起來她欠了你點東西,就讓她還了。”

說著,他走到大皇女身旁,冷笑出聲:“用針繡血梅,很有創意嘛。”

大皇女不說話,跪在地上,隻知道拚命磕頭,含混不清地說著:“對不起。”

她全身上下都是血,手指頭腫得比我的還難看,十根手指上的指甲都已經沒了,看得我整個人都顫抖起來。然而沈夜站在她身邊,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我忍不住提醒:“沈夜,她是大皇女……”

她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子嗣,是未來的儲君。

沈夜卻一臉無所謂,仿佛什麼都不懂一般,淡然地反問:“那又怎樣呢?”

我一時說不出什麼來,我隻是不太理解,身為皇帝的手下,這麼打她女兒,真的沒問題嗎?

我想他也知道我的疑慮,然而他什麼都沒說。看著大皇女像背書一樣在我麵前懺悔完,他直接道:“我走了,還有,下聘之前,你記得先把下聘的禮單拿來給我看一下。”

說著,他伸出一隻手去拖大皇女,大皇女趕忙大喊:“別拖!!我疼!”

“閉嘴。”

“我要去告訴母皇……你這樣對我……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你……”

“閉嘴!”

“沈夜,”我有些擔心地叫住他,他頓住了步子,背對著我,我想了想,終究還是道,“你這樣做沒事吧?”

“嗯,”他答道,“沒事,你別擔心。”

說完,他拖著嘰嘰喳喳叫喊著的大皇女走了出去。他剛走沒多久,上官婉清就走了進來,似笑非笑道:“剛才路上遇到沈夜了。”

“嗯?”我挑了眉,覺得她要說什麼。她坐我邊上,頗有深意地道:“他手上提著大皇女,笑得倒是很開心。”

這倒有些出乎我意料,聽著沈夜高興,我竟也有了幾分歡喜。然而我還是在婉清麵前端著架子,一臉正經道:“你來做什麼?”

“哦,我是禮部的嘛,”婉清從袖子裏掏出一封文書,“今天大清早我就收到了流嵐的書函,說讓我來幫你操辦你的婚事。”

“我的婚事用得著你操辦?”我不解,“你要幫我去下聘嗎?”

“舒城,所以我就說,你還得再磨煉幾年,就你現在這個腦子,跟流嵐還是差遠了一點。”說著,婉清往我這邊擠了擠,一臉惋惜地道,“雖然你娶的兩個男人都是大美人,可是一山不容二虎,你同時娶這麼兩個有權有勢、有容貌的男人當平夫,這個婚禮注定是要出事的。流嵐說以你對男人的了解,你肯定擺不平兩個男人的要求,所以就派我過來。”

“你說,我的婚禮到底會出什麼事?”

“至少得打幾架吧。”婉清摸了摸下巴,仿佛認真思考道,“嗯,應該從下聘禮單這件事開始,就要開始爭了。”

我不能理解她在說什麼,但是我已經問了很多問題,我不想讓她發現我在這件事情上這麼遲鈍,於是就點了點頭,故作了解道:“一切你看著辦就好。”

然而沒過幾天,我就明白上官婉清的意思了。

因為我成親未遂過好幾次,所以聘禮的禮單我家準備得很快,才五日就整理出來,給白少棠和沈夜的禮單雖然款式上稍有區別,然而都是真金白銀,總價差不了多少,給足了雙方麵子。然而雙方都要求下聘之前,讓我把雙方禮單都送過去一份。這個要求被婉清拒絕了,她說,男人都虛榮愛比較,我要是給了,一比不開心,這就不好了。

於是我就沒給禮單,但雙方態度非常強硬,我無奈就給了一份禮單。誰知道第二天,雙方都派了人過來。白少棠派來一個隱衛,沈夜派來的就是上次差點殺了白少棠的那個叫牡丹男人。

他們在大廳就“為什麼白少棠有白玉蘭沈夜沒有”“為什麼沈夜有金牡丹白少棠沒有”“為什麼白少棠聘禮中有一幅風清揚的畫而沈夜沒有”“為什麼沈夜的聘禮裏金器比白少棠的多一兩”這種問題吵了一個早上。

這種吵架方式我也算熟悉,和世家子弟宅院裏的男人鬥爭大致相似。我捂著頭覺得頭痛欲裂,直到聽到他們拔刀的聲音,我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們:“二位壯士,”我麵帶悲痛地抬頭勸道,“你們兩位主子都是心係天下的人,何必計較這種細節呢?!我們把目光放長遠一點,把心放寬廣一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