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陰謀
蘇清夏躺在床上,脖子上藍色的水晶項鏈如同蘇醒了一般,散發出幽藍色的光芒,她緊閉著雙眼,重重地喘息著,表情恐懼而詭異,似乎在做著一個極為可怕的噩夢。
那是一條黑暗的甬道,上下左右都是堅硬的牆壁,她在狹小的空間中艱難地爬行,身後傳來冷颼颼的寒意,傳達的是未知的恐懼,似乎有一條幽靈尾隨在身後。隻要她停下,它就會追上她。
前路永無盡頭,她已經筋疲力盡,氣喘籲籲,但卻不敢停歇,如同臨死殊鬥的困獸,做著絕望的掙紮。
突然,那條甬道轉為垂直向上,她咬了咬牙,手腳緊緊地撐著兩邊的牆壁,一步步地向上挪移。手臂和膝蓋的皮膚都已經磨破,鮮血淋漓。
快!快!一定要爬出去!爬出去!
但隻走了十多步,她就已經精疲力竭。當她再次挪動胳膊的時候,沒有撐住,身體立刻失重墜落。
在濃重的黑暗中墜落,如同墜落到無盡的深淵。那一瞬間,她的腦海中閃電般閃過一絲念頭——她在墓道中!一直尾隨在身後的幽靈發出桀桀的笑聲,張開了血盆大口,靜待著她落入。
蘇清夏尖叫著醒了過來,項鏈的光芒立刻消失了。她從床上坐起,身上已經冷汗淋漓。她低頭緊緊地握住了胸前的項鏈,感覺到一絲親切,仿佛媽媽與自己同在一樣,恐懼漸漸平息。
窗外晨光熹微,天已經亮了。她起床倒了一大杯涼白開水一口氣喝了下去,臨窗默默地站了半晌。回想著噩夢中的情景,在晨光之下,依然覺得寒意森森。想去想去,毫無頭緒。蘇清夏梳洗了一下,早早地出門。
清早時分,大街安靜而從容,顯示出寧靜的美。隻有陸續開始上班的行人和逐漸出現的公車,昭示著這座城市逐漸地醒來,一旦醒來,又是一座喧囂浮華的鋼鐵之城。
她開車行在路上,都不願意加速狂飆,破壞這短暫的平靜。
平生第一次最早抵達學校,蘇清夏看了一眼身旁空著的座位。自從張雲逸不在,少了一個人和她作對或者作伴後,生活簡直過得了無生趣。
老師在課堂上講著枯燥的課程,蘇清夏看著窗外的風景。天空淡藍得像是被洗過了一般,遠方白雲飄浮,難得有這樣秋高氣爽的天氣,適合郊遊。可惜啊,今天不是周末,大好的時光卻不得不浪費在課堂上。
蘇清夏拿出iPhone5,熟練地打開了《憤怒的小鳥》,低著頭玩了起來。手指在彈弓上將小鳥繃緊,瞄準,向一群豬頭狠狠地砸去,想象著這就是老師的麵孔,她的心裏解氣了許多。
然而,晴好的天氣並未持續多久。藍白的天空仿佛有一瓶墨水被打翻,將天空染成一片墨色,雲朵暈染成一團水墨,低沉得似要從天空中墜落下來,遮蔽了高陽,一副風雨欲來的樣子。醞釀了許久,暴雨傾盆而至,豆粒大的雨珠拍打在窗戶上,劈啪作響。雨珠在落到窗戶後,沿著玻璃流下,滑出一道道痕跡,然後迅速地被第二道雨痕掩蓋模糊,分不清彼此。看到驟然變壞的天氣,蘇清夏的心情糟透了。這就是島城的特點,暴雨總是特別多。
放學的鈴聲響了,教學樓的屋簷下聚集著不少準備回家的學生,等著家長來接,或者等著雨停了再走。蘇清夏抱著懷中的書,五十米外的停車場停的是自己的車,距離不遠,但在密集的暴雨下也會被淋得衣衫濕透,她可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演濕身誘惑。身邊的同學陸續地有家人或司機開著車打著傘前來接。
她一個人抱著胳膊,風中夾雜著濕氣,吹在裸露的肌膚上,身上感覺到絲絲的冷意。她太驕傲,是這所學校的公主,每個人離開的時候都不敢向她開口說“撐著我的傘一起走吧”;她太驕傲,所以寧願站著受冷風吹,也不願向人開口“可以送我到停車場嗎”。
最後一個人離去,那個女孩進了車,隔著車窗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糾結,嘴巴欲張又止,最終那句話還是停在唇邊。黑色的汽車破開雨幕飛速地離去,濺起的水花在短暫的綻放之後,迅速泯滅。
她一個人站在屋簷下,天色漸暗,整棟教學樓仿佛空了一樣,而隻有她孤寂一人站在屋簷下,路邊的路燈已經亮起,昏暗的燈光照著密密的雨幕。
終究還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啊,夜色無聲無息地將她包裹。她咬了咬牙,將手中的背包頂在頭上,準備衝進雨幕中。兩道光柱劃破了黑暗,一輛布加迪威龍駛出一道漂亮的漂移,將車停住的同時首尾轉向,地麵上的積水被車輪揚起一道漂亮的弧線。
車門打開,穿著白色西裝的戴蒙撐著傘走了出來,一貫冷漠的臉上帶了一抹溫和的笑容,他徑直向蘇清夏走來,將傘撐在她的頭頂:“還沒有走呀,從2號教學樓出來的時候看見1號教學樓下麵站著一個人像是你,所以過來看看,來吧,我送你回去。”
蘇清夏看著戴蒙,他一向擺著一張冷臉耍酷,也向來不愛多管閑事,現在居然笑得一臉偽善,屁顛屁顛地來給自己撐傘,分明是幸災樂禍地來看自己沒人管、沒有朋友出糗!蘇清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怒氣衝衝地推開了戴蒙,衝進了雨幕中。五十米是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雨水打在麵龐上竟然微微的疼,轉瞬間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她能感受到背後注視的目光,這讓她愈發地緊張和煩悶。她停在了車前,紅色的跑車靜靜地蹲伏在雨水中,仿佛在蓄積著力量準備一躍而起。她在包中來回摸索了兩次才找到電子鑰匙,重重地摁了一下,車子發出嘀的聲響回應,車門掀開。
坐進車內關閉車門,雨水被隔絕,她的衣服盡數濕透,緊緊地貼著皮膚,深秋絲絲的涼意滲進了骨子裏。她發動了汽車,打開空調,汽車如同一匹咆哮的怒馬,在引擎的轟鳴聲中刺入雨幕,尾燈的燈光拖曳著,如彗星的光尾。
戴蒙撐著傘默默站立著目送遠去的少女,雨水長長短短地敲打著屋簷,如歌曲中未盡的餘音,急緩之間是萬千韻味。他忽然間輕輕地笑了,低聲自語道:“她似乎很討厭我啊……”
一路的高速行駛之後,穿過半個城市,來到了西山腳下。海島的西段是一座小山,青山翠黛,臨空麵海,風景極佳,因此西山成了全城最高端的別墅區,盤山公路旁別墅林立,燈火璀璨。
蘇清夏一路風馳電掣地駕著車繞著盤山公路爬行,在望海的一棟別墅門前急停,刺耳的刹車聲響起,仿佛有什麼東西受了驚,從車窗旁一躥而過。蘇清夏好奇地向外看去,牆角的花叢下蹲著一隻白貓,渾身都已經被雨水淋濕,毛發緊緊地貼在身體上,不停地向下滴著水,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一雙碧色的眼眸又是驚疑又是可憐地看著蘇清夏,發出一聲“喵嗚”的叫聲。這樣漂亮可愛呆萌的小貓似乎被不負責任的主人拋棄,隻能可憐地在花叢下躲著風雨,蘇清夏心裏那一塊柔軟被觸痛。
大門的安檢係統在校檢了車輛的身份後打開了,然而,蘇清夏卻並不急著開車進去,而是打開車門冒著雨向那隻白色的小貓走去。她蹲在貓的身前靜靜地看著它,白貓卻害怕地縮了縮身子,向後退了退,身後是牆壁,已經退無可退。
蘇清夏張開了雙手,清澈的眼眸溫柔得有些哀傷,聲音溫柔如絮:“不要怕,跟我回家,我會好好地照顧你,做一個好主人,不會再讓你被拋棄。”
白貓歪著頭打量著她,也不知道它有沒有聽懂。蘇清夏再次伸出胳膊,它沒有拒絕,任憑她將它抱在懷中,走進燈光璀璨的新家,那裏有溫暖的燈光,大大的房屋和好吃的糧食。
蘇清夏發動汽車停入地下車庫,從電梯直達別墅門外,用人打開了門迎接:“小姐回來了。晚飯已經準備好了,你可以準備用餐了。”
她接過用人遞過來的幹毛巾,並未先擦幹自己的頭發,而是直接裹在手上摟著的白貓身上。
蘇瑾聽到蘇清夏回來的動靜,打開書房的門,扶著旋梯走了下來,徑直坐在餐桌旁,洪亮威嚴的聲音響起:“回家啦,快來吃飯。”
蘇清夏看了一眼手中瑟瑟發抖的貓:“你先吃吧!”
“這是……”他疑惑地問。
“我收養的寵物……”她看著一身純白毫無雜質的貓毛,隨口起了名字,“喵喵。”便抱著喵喵走進了衛生間。
蘇瑾蒼老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無奈,這個外孫女,離他越來越遠了,也許是進入青春叛逆期了。當年在外考古的女兒忽然打電話給他,他隻來得及在醫院見到她最後一麵,生下蘇清夏後就死去了。而他卻始終不知她的爸爸是誰,他就隻能讓她隨了媽媽姓。有的時候,對這個外孫女他極為心疼,因為她是自己女兒唯一的後代,自己唯一的外孫女,從小無父無母,因此對她也是極其溺愛;然而,有的時候看著她,又會升起幾分厭惡——就是她,這個來曆不明的她,帶走了自己的獨女。所以,這麼多年來,他有時候溺愛她,有時候又疏離她。
蘇清夏洗了一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然後給白貓也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拿著吹風機將它的毛吹幹。白貓乖乖地蜷縮在沙發上,微微眯著眼睛,一副愜意的模樣。恢複神采的它,通體雪白,真是一隻非常美麗的貓。蘇清夏起身去廚房的冰箱尋找食物,從客廳經過時外公已經吃完飯回書房了。明明生活在同一個家中,但是更多的時候感覺是同一屋簷下的路人。其實,她內心也是期望著出門的時候,看見他仍在客廳裏等著她。
冰箱裏麵並沒有貓糧,幸而還有一些排骨和魚。她端進了房間,輕輕地喚一聲:“喵喵,快來吃東西哦!”
白貓認可了它的新名字,睜開微眯的眼睛,看到她手中的食物,立刻精神抖擻地躍下了沙發,奔向了蘇清夏的腳邊,急得繞著她團團轉,時而抬起前爪扒拉她的褲腳,時而“喵嗚喵嗚”地叫著。蘇清夏看著它可愛而又焦急的樣子,笑眯眯地蹲下身將盤子放在地上,喵喵將頭埋在盤子裏吃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