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你去。”
幾日後,機關突然被人打開,唐暉驚訝地發現裏麵依偎在一起的宋意天和上官想。
唐暉的眼眶溢滿了淚花,不能自已地抱住了宋意天。宋意天不知自己還能活著,雖然有些僥幸的心情,卻也欣然接受。
劫後餘生的激動,就如一頭被禁錮了許久的遠古猛獸,讓師兄弟久久擁抱在一起。
傲劍山莊被毀了一半,存活下來的弟子也不多,二十餘人。
唐暉說起當日戰況慘烈,仍然心有餘悸。宋意天聽唐暉說著那日大戰之後的種種,隻覺心髒裏被什麼東西瘋狂碾過,濺起近米高的憤怒。
當時,大家躲進圓覺洞內,斷龍石放下後便對外界的事一無所知。唐暉帶著剩下的人朝暗道深處走,走了近乎一夜才出現在地麵。
“我們出來後,立刻又返回傲劍山莊,不過那時的山莊已經成為一座空莊了,空氣中聞不到一絲活人氣兒,遍地都是死屍。看著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變成煉獄,心裏真的很難受。”
唐暉說到這裏,抬手胡亂摸了一把臉,似乎在掩蓋內心的情緒。
“然後我們剩下這二十多人就開始收拾山莊,順便找找還有沒有活著的人。值得一提的是,我們發現那些死掉的人中除了我們自己人,其他正派人士,還有一部分魔教中人。”
上官想聽得手一抖,宋意天下意識抓住了她的手,但這一微小細節沒有逃過唐暉的眼睛。
“於是我們想辦法去打聽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聽說魔教突然攻打過來了。據說一切都是魔教的陰謀,一手策劃了中原武林的內訌,現在江湖中各門派損失慘重,十大門派中有六位掌門都被魔教活擒帶走。”
“也就是說中原精銳,武林命脈全控製在魔教手中?”宋意天問。
“是的,這恐怕是中原百年來遭遇的損失最嚴重的一次大戰。”
宋意天思忖一下,又說了一句:“可是魔教抓了他們又能怎麼樣呢?天下第一又能怎樣,他們總舵在南疆,難不成丟了南疆跑來中原占山為王?”
唐暉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也不知事態將如何發展。
上官想也不知夏遊到底想做什麼,隻是靜靜聽著他們的談話。
“對了,怎麼沒有看到餘姐姐和幼笙,還有徐治鋒兄弟呢?”
上官想話音剛落,就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唐暉那張剛毅的俊臉似乎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阮師妹她死了,我們回來搜查莊內時,發現她死在離圓覺洞不遠的地方,從現場情況來看,應該是去放斷龍石時被人給纏上,一邊打鬥一邊放斷龍石,放下後就與那人同歸於盡了。”
上官想和宋意天心中一陣牽痛。
“至於徐治鋒,他已經不是我們的人了。”
聽到此處,上官想覺得自己有些站不住腳,直接半軟靠在宋意天懷裏,宋意天用力扶住她的肩。
“餘堂主開始還跟我們在一起,後來她執意要去找師父,便不見了,也不知她情況如何,找不到她。”
唐暉說完,三人均陷入沉默。
隔了一會兒,宋意天又問唐暉,有沒有看到師父。
“我是搜查到武室,發現這裏的武器架有些奇怪,又想起師父給的地圖中仿佛提到過武室有個暗道,於是找到了機關,打開一看,就發現你們了。”唐暉說。
宋意天抿了抿下唇,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沉痛將他們的遭遇相告。
最後說兩人被章玦塞進暗道後,章玦後來是什麼情況兩人都不知了。
“原來是這樣,這麼說起來,我們都不知道師父在哪兒?”唐暉看了看慘不忍睹的武室,搖了搖頭,“我進來的時候隻看到一地碎屍,沒看到活人,也沒看到師父,可是師父若真的沒事,一定會開機關放你們出來的,所以……”
上官想心中突然燃起章玦還未死的希望,眼裏有幽然的火簇,透出明亮的光來:“也許是有什麼原因,他不得已,也許他真的還活著,不是嗎?”
上官想拉了拉宋意天的手,又望向唐暉。
唐暉雖然覺得希望渺茫,卻也和上官想一樣有著美好的幻想,他無力地笑了笑,答道:“是啊。”
唐暉讓人收拾出一間屋子,讓兩人休息。
上官想坐在床上,看著宋意天在一邊忙忙碌碌。
“宋意天,你會留在這裏幫唐暉大哥重振傲劍山莊,是嗎?”
宋意天回頭看她一眼:“是的。”
上官想眼神一黯,嘴角含笑,沒再多說什麼。
宋意天瞧著她又陷入了沉思中,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可是那些還不是當務之急。”
上官想的眼神表現出疑惑。
宋意天凝視她半晌,勾了勾她的手指:“先回家,跟家裏報平安,然後我們去找師父,找餘姐姐,我想你心裏一定是這樣打算的。其餘的事,等找到他們以後再說,反正你應該不會再回那邊了吧?”
上官想略微踏實了些,她轉開了臉去:“嗯,不回去。”
“不回去就趕緊睡覺,睡好了咱們才能去做大事。”他在她眉心落下一個吻。
經過一次大災大難後,兩人都對嶄新的生活充滿了希望。
傲劍山莊百廢待興,不過有唐暉這個大師兄在,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重振傲劍山莊。
也一定會找到章玦的,上官想這麼想。
幾日後,宋意天便帶著上官想離開了傲劍山莊。
在逐漸遠離傲劍山莊的路上,上官想透過車窗看著外麵的一切,一直沒有說話。
她想起過去種種,在短短幾日間支離破碎,心情便十分沉重。
她現在對未來十分不確定,而想到回去後將要麵對的一切,她覺得自己根本無法處理。
她不由得緊緊地抓住宋意天後背的衣服。
太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升起來了,陽光透過樹林,照在了地麵上。
“沒事的。”宋意天捏了捏她的手,安慰她。
不久後,兩人從益州又回到安京。
宋意天找了間客棧,讓上官想先住下。他現在還無法立刻將她帶回家,不是不想,而是考慮到一個已經入葬的人,突然從棺材裏跳出來,一時半會兒恐怕誰也接受不了。
上官想也覺得,突然這麼跑回去也不太合適,便點頭答應了。
宋意天走後,上官想在房間裏也坐不住,六神無主的當兒,她決定出去走走,透透氣。
安京的每一條街道都有她的記憶,但現在她覺得自己真的像已死之身,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像是看另一個人的人生。
兒時,上官敘牽著自己的手,走過一條又一條的巷子,去打他最愛喝的酒;夏遊與自己初次相遇時,站在十字路口一遍一遍地唱《在那遙遠的地方》;書局門口的海報上印著雪山神女的《國舅秘史》已經進入了最終章,但門口掛著的招牌上寫著“雪山神女又拖稿消失不見求抓住作者”的尋賞令……
還有,上官想已死,宋小國舅梅開二度,將要迎娶太後侄女柔雲郡主的消息。
那種隱隱作痛的情緒在上官想全身各處發作,在胸膛中翻滾,每時每刻都是心上被搔抓被齧食的細碎的疼。
不斷有人從城門前經過,不免看到一個姑娘仿佛石像一般杵在布告板前。因為她背著光,身影極暗,站在寒葉飄零的風口中,像是脫了群孤形單影的鸞鳥,臉上受傷的表情讓人心疼不已。
晚上宋意天回客棧回得特別晚,但還是回來了。他沒有太刻意去說回家後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提什麼時候可以帶她回去。
他不說也罷,上官想竟然也沒有問。或許做賊心虛,看到上官想心情很好地哼著歌擺弄著花草,他反而有些緊張。
他站在她旁邊看著她,上官想擺弄完花草,轉過來彎著眼笑道:“你怎麼這麼心不在焉的,有事瞞著我?”
宋意天嚇得整個心髒都抽了一下,立刻別過臉:“怎麼可能?”
上官想顯然是不信他那套說辭,湊過臉去看他,宋意天往後退了一些,她又前進,然後他就被她逼到角落裏。
宋意天渾身緊繃地問道:“你這是要幹嗎,古裏古怪?”
“我一直都古裏古怪,不然你怎麼一直叫我幸福的死變態?”
他突然想起這個說法有些熟悉,後來想起那是新婚之夜兩人針鋒相對時,他對她的嘲諷。
此時,她自嘲起自己來,完全沒有初嫁人婦時那副含羞矜持的模樣,還蠻可愛的。
“其實,現在突然覺得做全天下最幸福的死變態,也挺不錯的!”她嘴角含著淡淡的笑,身子朝他湊過來了一些,然後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他混沌的眼睛有些發直,脖子下泛起一層紅色,原本潮紅的臉頰更是紅成血色,眼睛裏煙霧蒙蒙,像是江南三月散不開的霧。
上官想心情好得很,側過頭去輕輕笑了一會兒,然後又說:“宋渣渣……又不是第一次玩兒親親,怎麼會緊張成這樣?”
宋意天有點發愣,突然皺起了眉頭:“怎麼突然就翻起舊賬來了?”
上官想沉默了一會兒,徑直走到床邊坐下,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兩隻腳尖踮了起來:“我想,咱們趕緊生個小娃娃吧。”
“哈?”宋意天的臉變得白裏透紅,心思鋒利如刀,立刻就警覺起來,“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上官想張了張口,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直接質問他,或許心裏是擔心宋意天出口的答案是自己不敢麵對的。
然後她說:“我覺得,要是我們有小孩了,你家裏人會更容易重新接納我。”
所謂母憑子貴嗎,曆史書上都是這樣寫的。
聽上官想這麼一說,宋意天心裏立刻就了然她在想什麼,大約是擔心自己回去不被宋家人接受吧。
他突然覺得萬分愧疚,於是走過去坐到她身邊。
“不是說好不用擔心了嗎?我會說服他們的。”
“萬一說服不了呢?”上官想認真地看著他。
宋意天被她看得心虛,突然就沒接上話來,結果上官想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身子往後一躺,橫在床上。
宋意天望著她,不知該說什麼好,然後他也挨著她躺了下來。
上官想向右側翻轉了一個側身,宋意天眨了眨眼睛,朝左側翻轉了一個側身,兩人背靠著背,心思各異,不約而同地保持緘默。
此時,宋意天也是一籌莫展,因為他回去一趟還沒把上官想的事說出來,便被告知家裏又給他安排了一門婚事。宋意天當然不讚同家裏的自作主張,吵了一架跑了出來,可他心裏明白,就算現在跑到天涯海角,也隻是暫時逃避現實,而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麻煩。
宋意天眼角撩起看了一眼上官想,上官想巋然不動。
轉念一想,上官想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家裏這麼急衝衝地要自己再婚,不就是因為沒孩子嗎,要是有了孩子,那就沒人敢說什麼閑話了。
頓時,宋意天“蹭”地坐了起來,又將上官想一把拉起。
“好,咱們現在就來造小人兒!”
上官想:“……”
不靠譜夫婦雖然不靠譜,卻是行動派,說幹就幹。
第一步,給老天爺上香,保佑一舉得男。
兩人找遍了客棧,沒找到香,宋意天找店小二借了三支蠟燭,然後安慰上官想,反正都一樣,燒完就沒了,蠟燭火還大點,大半夜的老天爺看得更清楚,更能實現咱們的願望。
上官想覺得很有道理地點了點頭。
兩人對著三支蠟燭一番求神拜佛後,開始了第二步——脫衣服。
也不知怎麼的,以前兩人打來打去碰來碰去,從沒覺得尷尬,此刻到了要做正經大事的時候,宋渣渣卻正襟危坐如君子,絲毫不敢逾越。
上官想等啊等啊,等著他一聲令下“脫”,然後她就可以脫衣服了。
但宋意天就跟啞巴了似的一聲不吭,後來上官想不耐煩了,打了個哈欠:“你還脫不脫啊,你不脫我睡了。”
宋意天深吸一口氣,在心裏把自己罵了一頓,這有什麼好怕的!
“好,這就開脫了啊,準備啊,別緊張……”
然後,他朝著上官想的衣領伸出了手。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在屋中蕩漾。
上官想拽著衣服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你……你……你怎麼脫我衣服,你不是說脫自己的衣服嗎?”
“我什麼時候說……”其實我這麼說是為了在正式脫你衣服前給你一個心理準備啊!宋意天如是想。
宋意天捂著半邊發腫的臉,低垂著頭,心裏陰影麵積比西湖的湖水麵積還大。
“算了,就當我沒說,女主角你高興就好咯!”
第三步……
上官想:“哈哈哈哈,宋意天你的臉放大十倍以後,看上去好好笑哦,竟然有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宋意天:“你長個一隻眼睛兩個鼻子兩張嘴給我看看。”
過了一會兒,兩人之間好不容易稍微有了一點點曖昧的氣氛,上官想一連串誇張的笑聲又將宋意天興致打斷。
“哈哈哈哈哈,宋意天你眉心這裏竟然有一顆痘。”
宋意天:“我眉心長了顆痘有這麼好笑?”
上官想:“不,我笑是因為你撓著我胳肢窩了。”
宋意天:“……”
又過了一會兒,宋意天忍受著上官想唐僧般的“碎碎念”,輕輕合上雙眼:“上官才女,請問你能不能把眼睛關小一點,你把你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我會以為我現在正在親吻一個女鬼。”
上官想: “……”
糊裏糊塗地折騰了幾個時辰,兩個人卻連前期的準備步驟都沒走完。
此時,宋意天翻了個身,拉起被子將上官想蓋住,自己則坐在床邊穿自己的外衫。
原本他就隻脫了外衫,很快穿好衣服後,他就下了床。
上官想的視線鎖著他,嘴角垂了下去,心裏沉鬱起來。
宋意天穿好衣服後走過來,拍了拍她的頭:“算了,睡吧!”
“你對我很失望是嗎?”上官想愁眉不展,十分擔憂。
宋意天笑了笑:“不是的,你隻要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其實剛才我想了很多,我不希望你不明不白地跟著我,所以我決定明天就帶著你回去,跟他們說清。無論用什麼辦法,我都會說服他們,然後我們再名正言順地在一起。”
上官想麵露驚訝。
宋意天低頭側臉笑了一下:“更何況你壓根沒準備好,我可不想霸王硬上弓,你也不必再搞些花裏胡哨的借口來糊弄我。”
上官想愣了一下,隨即臉紅到了脖子根,沒想到自己那些小心思完全被他看穿。
她簡直要羞愧得鑽到地底裏去,但是宋意天看出她的困窘,緊緊摟了一下她:“沒關係,這樣也很好。”
“嗯,也許,下次我會表現得好一點。”上官想不好意思地支吾道。
宋意天向上官想表明心裏想法後,便要離開。
上官想聽到宋意天再三保證,原本心裏那沉重的不安全感,也消失無影,緊蹙的眉頭,也舒展開了。
她對著他笑了笑,但看到他要走,臉上又急了,半跪起身:“你現在要去哪兒?要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裏?”
“我決定今晚在地上打地鋪,現在去找店小二要床被褥,馬上就回來。”
宋意天說完嘴角含笑便朝門走去,走了一半又倒回來,按住上官想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一個像葉子飄落般輕盈的吻。
翌日天一亮,宋意天正式帶著上官想回宋府。
清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兩個年輕人站在客棧門口,迎著陽光,目光堅毅,雙手緊緊牽在一起,仿佛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將兩人分開。
附《國舅秘史之風雲再起》
最終回(下)
才女決定從惡毒女神仙手中奪回夫君。她找到女神仙,發現她原來就是那條引誘自己犯錯的蛇。二人大打出手,打得昏天黑地。就在才女落入頹勢時,突然想起,來之前兔兒爺送了兩個法寶給自己,於是扔出法寶。法寶變成兩個巨大的兔兒爺,一個溫文儒雅,一個昂藏七尺,兩隻兔兒爺把惡毒女神仙打得滿頭是包,終於把她趕跑了。才女找到蝴蝶王子,王子躺在百花之中陷入沉睡。月亮國的人告訴才女隻有親吻蝴蝶王子,用真愛的力量才能使他蘇醒。才女當即表示就是低賤到塵埃裏,自己也幹不出這樣的事!在場無論男女不分階級按住才女的頭讓她親了下去,蝴蝶王子身板一挺,兩腿一蹬,竟然真的醒過來了!月亮國的毒咒自然也解開了。才女和蝴蝶王子在月亮國重新成親,舉辦了盛大的婚禮,那盛況,光是蝴蝶王子的愛慕者就占了好幾條街,這畫麵自己感受一下。
作者雲:故事最後,國舅和才女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國舅秘史》寫到這裏徹底結束,感謝大家對小國舅的支持,感謝“神女粉”陪伴神女一路走來。接下來神女會回瀘沽湖過點平靜的日子,也許會再執筆,也許就此與神女這個身份告別。不要來找我,也請不要懷念我,歲月如長河無盡,有緣自會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