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宋意天突然接到上官想身亡消息的時候,還在跟家裏爭吵。聽到下人傳來消息,霎時麵如土色,目光發直。
他立刻不顧一切飛奔回上官府,見到的卻是上官想的屍體。
桐音跪在上官想床前,一身素服,哭得撕心裂肺。
看到宋意天出現在這裏,先是驚喜,隨後哭得更悲傷了。
“姑爺,您終於來了?”
宋意天動作僵硬地越過桐音,來到上官想麵前,抬起手撫摸上她的臉頰。她麵容安詳地睡著了,永遠不會再醒來。宋意天覺得渾身冰涼,嘴唇顫抖起來,這徹骨透心的寒冷讓他急需一個溫暖的擁抱。
“啊!”在桐音的驚呼聲中,宋意天緊緊地抱住了上官想的屍體,用盡所有力氣抱緊。唯有用盡全力才能讓心中的痛苦略微釋然,然而他的目光中無窮無盡的悲涼,卻找不到任何方式去舒解。
畢竟是宋家的媳婦,宋家人在收到上官想死訊後,出麵處理了她的後事,火化了她的屍身,入了墳立了碑,遷入宋家祠堂。遠在鄉下避病的朱芸也帶著兒子回來,看了上官想最後一眼,然後接手了上官家的一切財產。
上官想下葬後,宋意天一直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整個人像是靈魂被抽走一般,沒有神采。他常常一個人坐在閣樓放雜貨的空房間裏,呆呆看著空庭下著紛紛揚揚的雪,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家知道他情緒低落,便不敢去打擾他。
他因為心情鬱結,既吃不下東西,也睡不好覺,整個人飛快地憔悴下去。宋老夫人看在眼裏,痛在心裏。
有一天,她上樓來勸他下去吃點東西,他緩緩抬起頭,認真地看了看母親,笑微微地說好。
他起身,或許是太長時間沒吃什麼東西,腿腳有些發虛。於是他扶著牆壁,朝樓梯走去,忽然停了腳步,身體一僵,在宋老夫人與周圍下人的驚呼聲中,一頭栽向前方,順著長長的階梯滾了下去。
那階梯十分陡峭,宋意天滾下去時已經是人事不省了。他躺在自己床上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翌日中午才醒了過來。
醒來後,他抱著上官想睡過的枕頭,默默地流下了眼淚。這是從他知道上官想死,到現在,他唯一為她流過的一次淚。
之後,他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又恢複了神氣。
幾日後,宋意天一身戎裝穿戴整齊,準備趕去傲劍山莊助章玦。
在快離開時,他才突然想起上官想的喪事,身為她義兄的夏遊竟然沒有出席。他當時是受刺激太大,根本沒心思去關注別的事,但現在人清醒許多,突然想起這件事來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於是宋意天去了老地方找夏遊。
他在老地方沒有找到夏遊,平時經常跟著夏遊做事的丐幫弟子也說長老前段時間突然有事,已經離開安京,不知去什麼地方了。不過夏遊平素習慣一個人到處遊走,所以這些丐幫弟子也不覺得他的離開很突然。
當然,夏遊走的時候,那個從益州回來就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美女,也跟著走了。
宋意天聽後,又問那些丐幫弟子,夏遊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們也隻給了個大概時間,宋意天心裏一估算,夏遊離開的日子,就是上官想去世前一兩日。
太多的巧合,宋意天心裏琢磨著。隨後,這件事就被他暫且擱置在心裏,他又打起精神四處奔忙去了。
再說另一邊,夏遊帶走了上官想,一開始把上官想帶去了他們在安京城內天玄教的據點。
上官想蠱毒也解了,人也清醒了,便吵著鬧著讓夏遊放自己走。
夏遊全當耳旁風,變著法子討好上官想。要麼耍嘴皮子賣蠢,要麼就給她弄各種新奇玩意兒。上官想哪是這麼好收買的,攢夠了精神就死命折騰夏遊,從精神到身體,都進行了慘無人道的“虐待”。
精神上,隻要夏遊一張口,上官想就會數落他的若幹不是,比如他欺騙他們這麼久,辜負了自己的信任,又下蠱毒害自己,不顧她的意願就硬要把她帶到大理去,等等。
夏遊心有虧欠,幹脆就不說話了,總之自己一說話她就千兒八百種理由說自己對不起她,讓他覺得自己裏外不是人。
身體上,上官想見用言語威脅不到夏遊,便進行了拳打腳踢攻勢。但是對沒有武功的上官想來說,自己那點花拳繡腿簡直是在給夏遊撓癢癢。反正,對她要回家的願望,沒有起到一點作用。
在天玄教據點內居住了些日子,上官想發現風涵秀竟是個煉毒高手,每天沒事兒做了,就拿著這毒花那毒草,在屋子裏鼓搗。
這給一直想要變本加厲給夏遊一點厲害嚐嚐的上官想,提供了一個機會。
有一天,上官想趁著夏遊和他的教眾開會議事,跑到風涵秀屋子裏,偷了她平日裏煉的那些毒藥,等到吃飯的時候,提前下到飯菜裏,再邀請夏遊來吃。
可憐的夏遊是好久沒看到上官想給自己好臉色了,接到她的邀請就屁顛屁顛兒地來赴了這場鴻門宴。
結果……
飯吃到一半,夏遊就毒發了。他在地上打著滾,指著上官想,又氣又委屈。
“你給我下毒了?”
上官想老實承認:“是的!”
她要是承認得沒這麼幹脆還好,一承認,夏遊更是失望透頂,簡直心肝脾肺腎都要被這死丫頭給揉碎了。
夏遊萬箭穿心的苦楚逼得他流下了眼淚,哽咽得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妹子,大哥是真心對你好,把你當妹子,那姓宋的小子有什麼好,一天到晚招蜂引蝶的,你死活要回他身邊去,你是忘了以前他是怎麼對你的了嗎……”
要說上官想是真的想毒死他嗎?當然不。
她都下不了手去殺一個惡毒的人,何況這個還是在自己身邊一直照顧自己的大哥。
而且上官想給他下了毒,自己就能逃走嗎?那更不可能。
天玄教的據點內,到處都是聽從於夏遊的教徒,好多人都已經認識上官想了,她知道沒有夏遊的手令,這些人絕不可能把自己放出這個連蒼蠅都飛不出去的地方。
再說了,風涵秀自己煉的毒藥,她難道還沒解藥嗎?夏遊毒解,是早晚的事兒。
所以,綜上所述,與其說上官想想殺了夏遊,不如說她是報複夏遊,她還在生他的氣。
上官想說:“他是我相公,我想回到他身邊去有什麼不對嗎?他‘渣’又怎麼了,男人不‘渣’女人不愛啊,我口味重啊,就喜歡這個調調。”
然後上官想繼續連珠炮地拿那些說爛了的事來“吐槽”夏遊,什麼“你是魔教的教主啊,如豺狼一般覬覦我們中原啊,不是個好人啊”,“處心積慮在我身邊扮知心大哥啊,其實是個大騙子啊,讓我幼小的心靈受到傷害啊”,“還對我下毒啊,捏造我死亡的身份啊,棒打鴛鴦啊”……
總之一句話,“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
夏遊躺在地上,聽著上官想的數落,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
白是氣的,紅是毒的。
他不由自主地一咧嘴,吸了一口涼氣,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啊,你就是仗著我對你狠不下心。”
上官想正想說:“你看你做的事,哪一件不是狠心到了極致!”
結果夏遊“吭”地咳了一下,隨即嘔出了一口鮮血。上官想突然就不出聲了,擔憂地看著他,兩隻手不自在地在褲子上蹭了蹭。
夏遊用袖子抹了抹口鼻處的鮮血,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看也不看上官想,拖著沉重的身子氣呼呼地扭頭走了。
夏遊走後,上官想心裏明白,這次是真把他給氣壞了。她心裏既是不安,又覺得夏遊活該。結果她在屋子裏來回踱步,最後踱出了房門,去找了風涵秀。
暮色四合,風涵秀吃過飯,正在小花壇裏清點她那些毒花毒草。上官想找到她後,扭扭捏捏跟她說明事情前因後果,讓她給夏遊找找解藥。
這位木頭美人兒難得臉上露出些別樣情緒,是怒氣。她眯起了眼睛,神情中帶著一種蓄勢待發的危險:“你到底給他吃了什麼?”
上官想下意識後退一步,擺擺手:“我也不知道,就是你櫃子第二排架子上……哎,你等等我,風姑娘,你走慢點!”
風涵秀沒等上官想說完,就一陣風似的回了自己房間。她在架子上查找了一遍,找到上官想給夏遊吃的那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