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總之大夫說,是很危險的病,可能連保命都難。”朱芸滿臉哀愁地望著她,一開始是不情不願的口氣,但轉瞬又換了個態度,“唉,你也是一片孝心,我怎麼忍心看你們父女挨分離之苦。好吧,我帶你去見你爹。”

外麵的吵鬧聲也驚動了正在酣睡的上官茂。上官茂揉著惺忪的眼睛站在走廊裏,迎麵看到朱芸帶著上官想從對麵走來,便笑逐顏開地朝她們跑來。

“姐姐回來了!”

“是啊,你想想姐姐回來了,不過她辦完要事後馬上就走。”

上官想見朱芸不動聲色地將上官茂揮開,也不好說什麼,隻朝他微笑著點頭:“姐姐這次來得匆忙,沒給你帶禮物,改明兒我再來給你補上。”

“是啊,你就別在這礙手礙腳,趕緊回屋睡覺去吧。”

上官茂年紀小,並不知道朱芸是有意想把自己撇開,跟著她們一路走到上官敘養病的房間。見娘和姐姐推門要進去,他滿臉懼色地扯了扯朱芸的衣袖:“娘,你不是說我們都不許進去,讓爹一個人在裏麵好好休息嗎?”

朱芸將上官茂拉回身後:“是姐姐想看看你爹。”

語畢後,手用力一推,將房間門推開。

跟著一起來的家丁也好,朱芸也好,在門開那一刹那,都捂住口鼻側身避過。上官想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帶著一種流膿潰爛的氣息,還有人之將逝,死亡的氣息。

上官敘正躺在床上,床上搭著密不透風的紗帳,上官想抬腿踏了進去。

“姐姐!”上官茂預感不妙,想把她拉回來,但朱芸死死地將他拉住,圈在寬大的衣袖裏。

上官想快步上前,一把撩開紗帳。上官敘深陷在厚重的被子裏,整個人痩得隻剩一把骨頭,黑灰色的臉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痘瘡。

上官想記憶裏,神采奕奕、儒雅溫柔的父親與眼前這個奄奄一息的人,樣子重疊起來。她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翻騰的情緒,眼淚直往下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沒有給他請大夫嗎?這到底是什麼病!”

上官想瘋狂地向朱芸拋出一連串質疑。朱芸愁眉苦臉道:“我是半分主意也沒有,想想,你看了你爹以後,就趕緊出來吧,聽說這病可是會傳染的。”

滾燙的眼淚砸在上官敘的臉上,他眼皮微動,緩緩睜開,灰蒙蒙的眼珠子倒映出上官想那張酷似前妻的臉,止不住渾身顫抖起來。他幹裂的嘴微微張了張,發不出一絲聲音,目不轉睛看著上官想,眼珠子轉了轉,最後有淚從眼角深深的夾紋縫中滾落。

上官想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父親已經醒來,眼睛鼻子都紅紅的,她望向朱芸的眼神裏有了殺意,她朝朱芸吼道:“我問你我爹他到底得的是什麼病,你說啊!”

“天花!”朱芸淡漠道。

不大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裏,那樣刺耳。

“走……開……”與此同時,上官敘用盡全身力氣爆發出一聲怒吼。

分別後,章玦、宋意天以及徐治鋒又風風火火往益州趕,宋意天直覺傲劍山莊是出了什麼事,但章玦卻沒透露絲毫信息。

後來在路途中,宋意天收到唐暉發來的飛鴿傳書,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原來近日武林盟主收到流鏡派殘餘弟子的密告,說徐掌門的死是傲劍山莊與魔教聯手做的,要武林盟主為他們做主。

唐暉說現在武林各派對傲劍山莊討說法催得緊,問師父什麼時候可以回來主事。

宋意天看完信氣得暴跳如雷:“當初風涵秀要我們幫她找到教主,就告訴我們殺害徐掌門的凶手是誰,但後來她什麼也沒說,轉眼又讓流鏡派弟子去武林盟主跟前誣告我們。”

章玦顯然早就知道事情的發展狀況,他的反應極其平靜:“徐掌門身上的傷,唐暉去檢查過了,致命傷來自傲劍山莊的清風破月掌,而其他死亡弟子,也死於傲劍山莊的劍法之下。之前是流鏡派沒有讓別的門派來調查,所以大家都沒懷疑到傲劍山莊頭上來,現在是請武林盟主出麵,唐暉去看過也承認,就是傲劍山莊的劍法。”

“傲劍山莊用劍方法跟別的地方不太一樣,要想把劍招的力量發揮到極致需要數年的修行,流鏡派的弟子有沒有看錯?”徐治鋒搶著說。

章玦聽聞後,陷入了沉思。片刻後道:“夏遊臨走之前告訴我,他之前也遇到一件怪事與傲劍山莊有關。他說他救過一對被迫害流亡的爺孫,那對爺孫指天發誓迫害他們的仇人是傲劍山莊的人。原本他去益州,也是想向我問個明白,哪裏知道這一路發生的事太多,就給忘記了。不過這件事卻提醒了我……”

徐治鋒立刻心領神會:“夏大俠是說,傲劍山莊裏出了內賊?”

章玦與徐治鋒對視:“適逢多事之秋,山莊弟子眾多,難保沒有一兩個被魔教迷惑,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來。”

宋意天道:“我不這麼想,傲劍山莊素來門規森嚴,對弟子管束嚴格,或許這兩件事不過是偶然,又或者是被有心人故意汙蔑。”

章玦又沉默了一下,神色更加深沉。

“若說傲劍山莊門規森嚴對弟子管束嚴格,確是不假,但作為一個師父我卻是有失偏頗,並未做到一碗水端平,有時候不顧個人資質過於嚴苛,若是有弟子因此心中憤懣不平,走了偏激,也不是不可能的。”

徐治鋒嘴唇抿得緊了緊。

“我回去以後先好好查清這件事,再給他們一個說法便是。”章玦道。

三人討論過這件事後,想要回益州的心情便更急切了。

這一天晚上,三人在樹林裏休息。徐治鋒睡到大半夜起來小解,發現宋意天竟然沒有睡。他悄悄地走到宋意天身後,發現正拿著一塊玉望得出神。

“我得看看是什麼玩意兒,把咱們花花公子的魂兒都抽走了。”徐治鋒趁其不備,將玉從他手裏奪了過來,他捏著那玉右眼半閉對月而探,口中發出“嘖嘖”聲響,“怎麼,這玉裏有玉靈,美得你茶飯不思的?”

“師兄,別鬧,把東西還給我。”宋意天翻了個白眼,朝他伸出了手。

徐治鋒跟宋意天玩起了“你想要啊,我就不給你”的遊戲,宋意天來了個白眼五連翻,站起來又到他手上去搶。就這工夫,兩人還真就事論事地切磋了幾招。

拆招結果依然是徐治鋒輸,兩人打得氣喘籲籲,直接躺在地上。

“唉,我跟你說,玉這玩意兒還真有些玄乎,我以前就聽說玉化靈常伴人身旁的故事。”徐治鋒胸膛劇烈起伏,篝火的光照到他臉上,照得整張臉紅極了,“師弟,我這就跟你講這個故事哎,話說從前有個貴公子……”

宋意天嘴角抽了抽,右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你閉嘴!別學夏遊!他人都走了你還搞得他陰魂不散好像就在身邊。”

夏遊是個話癆子,而且腦子裏裝著許多稀奇古怪的故事,這些故事大多是他走南闖北四處聽來的,他也相當不吝嗇把這些故事分享給他的小夥伴們。

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時候,晚上暑氣重,一時半會兒睡不著,就會跑到涼快的地方歇涼。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由亂七八糟地聊天,逐漸走向夏遊一個人主場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