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逸頗有些嫌棄,盯著我手中紅綠相間的襦裙,表示不能接受這樣奇葩的審美。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自己看著辦,是保住你珍貴的貞操還是保住你英俊的相貌?”
宋景逸猶豫了一會兒,問我:“能不能兩個都……”
“不能!”我果斷地將他的話打斷,抖著腿瀟灑地望著他。他撇著嘴,臉上露出委屈的神色,顫抖著雙手接過我手中的托盤,幾乎快要哭出來,臨跑走前還威脅我,“沈音音,你要是敢把這裏的事情說出去,我就跟你玉石俱焚!”
宋景逸連比喻都不忘壓製我,說自己是白玉,說我是石頭。
這算是我頭一回在宋景逸跟前揚眉吐氣,於是,我更加壞心眼地覺得,如果葉傾城也在這兒,那這一切該有多美好啊!
半晌,也沒見宋景逸出來。我便回了房間,看見他扭捏地抱著一根廊柱,站在牆角的陰影中,死活不肯露麵。
我笑嘻嘻地朝他招手,道:“逸逸,掀起你的劉海來,讓我來看看你的臉。”
宋景逸轉過頭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他本就生得白,又細皮嫩肉的樣子,配著他身上那套襦裙,竟生出了些小女兒鬧脾氣的模樣來。
他跟我商量道:“那我就不出門,躲在屋子裏,不被老大發現,不就好了?”
我鄙視他,道:“你忘了我們為什麼深入虎穴了?”我看了他一眼,“呃,雖然你是被動的。但是既然來了,咱們就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我哥還等著我們去解救呢!”我拍了拍宋景逸的肩,道:“少年,別沮喪。你這副尊榮,已經勝過這裏大多數姑娘了!”
話畢,我幫他理了理衣裳,又幫他墊了墊胸,確定他現在非常有姿色,絕對不會被老大看中,才徹底放心。
宋景逸一副有話說不出來的模樣,看著我良久,他低下頭來,問我:“我真的還挺好看的?”
我點了點頭,鼓勵他,道:“也就隻比我差一點點了!”
宋景逸又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抱著廊柱,小雞啄米似的往上頭撞。
晚間,吃過飯。我跟宋景逸分頭又去查了查線索,結果依舊無功而返。
宋景逸躺在床上,我躺在地上,交流戰鬥成果。
宋景逸俯視我,率先發表講話,道:“我發現綁我來的那倆小夥子真是一點都不熱愛工作啊!從頭到尾談論的不是鬥雞玩蟋蟀就是投壺賭錢,壓根沒提我們這幫人質一個字!一點都沒有想過虐待人質、怎麼寫恐嚇信以及撕票的問題。”
我仰視他,點了點頭,表示讚同,道:“我也覺得,你說這幫人是不是臨時拉來的啊?就說我今晚去廚房,給咱們做飯的李大哥,他還在研究菜譜。你見過采花賊或是綁匪有這麼執著的興趣愛好、人生追求的嗎?”
宋景逸眉頭擰著,我等著他提出分析結果,良久,他突然開口,夏風幽涼,攜來一陣清淡蓮香。床頭燈燭的火焰跳了跳,他道:“你有沒有覺得今晚的雞腿有點鹹?”
我趕忙坐起來,答道:“對對對,還有今晚的濃湯有點辣了。”
宋景逸也有點小興奮,裹著被子坐起來跟我講話:“還有……還有……”
之後,我們熱火朝天地就李大哥敷衍的廚藝表達了強烈譴責。
等等,我們不是在討論擒敵戰略嗎?為什麼忽然聊起吃的來了?
話題被岔開得太遠,我跟宋景逸也都犯困起來,便吹熄了燈,各自睡下了。
我睡得正酣,腹部忽然一陣劇痛。這兩日恰好是我月信來的日子,白日裏赤著腳在冷水裏泡了許久,又為了跟老大手下的人套近乎,替他們搬了不少重物。眼下,報應終於來了。
我掙紮著爬了起來,借著月光,躡手躡腳摸索到圓桌旁,預備給自己倒一杯無所不能的熱水。結果不小心手一抖直接撞翻了一旁立著的茶壺。
宋景逸立馬從床上彈坐起來,脫口而出大喊,道:“是誰?什麼人?不要妄想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
我垂眸望了望自己的繡鞋,精疲力竭地挪回地鋪,並沒有力氣回答他的問話。
風扯浮雲,碩大的圓月明晃晃地掛在夜空,屋子裏也瞬間亮了一層。宋景逸看清來人是我,才鬆了口氣,道:“沈音音,深更半夜,你不睡覺,你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癖好還是有什麼心理疾病啊?”
我腹部又一陣刀絞,我麵色慘白地瞟了宋景逸一眼,扯了扯從他被子上薅下來的被單,側身蜷縮著盡量不讓自己那麼疼痛。
宋景逸大概不滿我居然就這樣默認了,連反駁都沒有。於是,從床上爬了下來,蹲在我麵前,揪了揪我的耳朵,道:“怎麼?還不說話?無聲的抗議是嗎?爺有虐待你嗎?”
我耐著性子,嗓音喑啞,有氣無力道:“宋景逸,你別說話了,讓我安靜待會兒,成嗎?”
宋景逸大約被我突如其來的正常冷靜給怔住了,他停在我臉上的手頓了一頓,半晌,他有些無措,問道:“沈音音,你怎麼了?不舒服?”他探手輕輕摸了摸我的額頭,另一隻手摁在自己的額前,自言自語道,“沒什麼問題啊?”
你看,男人的世界就是這麼單純,一切的不舒服都隻可能源於感染風寒並由此引發的發熱。
“我沒事。”我疲憊地睜了睜眼,宋景逸一襲月白中衣,眉目溫軟,與我不過一寸相隔。我呼吸一滯,伸手將他的臉推到一邊。
“你幹嗎?”宋景逸端正過臉來看我。
“你的英俊打擾到我了。”我發自肺腑道。
宋景逸:“……”
宋景逸在我一旁蹲坐著,良久,不可察覺地微微歎了口氣。我自身難保,也沒有那個心思去探聽他受傷的內心。房門被打開,滿室荷香。宋景逸披了衣裳,踏出房門,我想,他興許是去院子裏納涼。便忍著痛,內心期盼著自己快些睡著。
稍過了一會兒,宋景逸推門而入,我微微睜眼,看見他身後站著隔壁屋子裏的萱娘。萱娘打著哈欠,慢悠悠地走到我跟前,皺了皺眉,問宋景逸,道:“你怎麼讓阿音睡這裏了?地上這麼涼,被子還這麼薄,她能不腹痛嗎?”萱娘將我扶了起來,示意宋景逸過來搭把手,將我抱到了床上,“早說了你這身子這兩天不能碰涼水,不能抬重物。白日裏還非要下池子去撈個什麼荷包。”萱娘偏頭,看見掛在宋景逸腰間的荷包,不由得搖了搖頭,道,“不是我說,這款式也太醜了點。”
我看宋景逸臉漲得通紅,像是要發飆的樣子,趕忙幫著打圓場,道:“醜是醜了點,但醜萌醜萌的。”
萱娘從袖子裏撈出一個小瓷瓶來,從裏頭倒出一粒小藥丸來,給我喂下:“月見草熬出的藥丸,你先用著,緩解下。”接著,將那瓷瓶遞到宋景逸手上,邊往門外走,邊教育他道,“你隻是長得比我們爺們一點,沒想到心思也這麼不細膩,好歹是住一個屋子的姐妹,怎麼一點都不關心室友呢?”
宋景逸難得好脾氣地應聲道:“是。”
送走萱娘,宋景逸慢慢走到我床邊,我隻感覺一道陰影覆過來,宋景逸的嗓音飄來,像是一層薄薄的紗,透著沁人的微涼,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呢?做好事,要留名。你看,你做得這樣好,把自己累到了,我卻一點都不知道。嗯……”他低低沉吟,道,“算了,以後這種事情,還是讓我來做好了。我總歸是個男人。”
宋景逸突如其來的真情告白,讓我愣了一愣,我開口,道:“這是不是意味著,我以後不用再睡地上了?”
宋景逸瞪了我一眼,漆黑的眸子裏染了深海的顏色,他替我掖了掖被角,慢悠悠地躺在地鋪上,回答我道:“等你恢複了以後,你不介意和我一起的話,也是可以的。”
我:“……”
我一個黃花大閨女,我介意!我當然介意!
此後的幾日,宋景逸都異常任勞任怨,在我的使喚下跑得顛顛的特別積極。每天我就躺在床上享受宋景逸的貼心伺候,端茶送水、打扇送涼。
事情卻突然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