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號酒吧。
柔淡的燈光,縹緲朦朧。
今晚的酒吧很安靜,街對麵新開的DISCO酒吧全場免費,客人都被吸引過去,隻有幾位老顧客零散地坐在酒吧裏,靜靜聽著藍調爵士。
季曉獨自一人在吧台喝酒。麵前的方形酒瓶已經空了,濃烈的酒液燒得胃生疼,可她仍是喝光了杯中的酒,又向酒保要了一瓶。
酒保勸說著什麼,她一概聽不進,腦子裏滿滿的,都是紀筱歉然的表情……
“季曉,對不起……”紀筱獨自站在走廊,難過而內疚,見到她回來,立刻跑了過來。
“真的對不起!”紀筱彎下腰,用力道歉,“我不知道會是這樣,如果早知道這樣,我寧可自己沒有進演藝圈!都怪我,都怪我……季曉,我會回絕的,這樣,他們一定會重新考慮的,你不要灰心,這個機會一定是你的!”
她那麼難過,那麼內疚,那麼用心地道歉……可是,她什麼也沒做錯。
看到那樣的她,她隻會自慚形穢。一個拚命維護朋友,一個竭力貶低對手,換成誰,都不會選擇一個心胸狹隘的人啊。
她沒有紀筱那般高尚的靈魂,她隻會戴著虛偽的麵具,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這是難得的機會,不要放棄。”她很溫柔地摟住紀筱,輕聲細語地安慰,“不要在意我,無論誰得到這個機會,我們都會為彼此高興的,不是嗎?”
可是,她心裏並不這樣想。
她怨恨搶走她機會的紀筱,她暗暗祈禱著,韓徹改變主意,讓紀筱嚐到像她一樣體會從雲端摔下的淒慘滋味。
紀筱哭了,抱著她,大聲喊著“對不起”。紀筱是真心為她難過,她明白,卻仍怨恨她,甚至沒有回抱住她。
人,有的時候真是矛盾得要死。前一刻手牽手,把對方當成世上不可或缺的存在,下一刻便變臉,巴不得對方從世界上消失,最好不曾存在過。之後,她自然而然地戴上偽善麵具,對她溫柔……為了留住唯一肯溫暖她的人。
全是虛偽。
她隻剩下了虛偽啊……
季曉拿起杯子,發現杯子已空。酒保搶走她的杯子,勸她早些回家。
燈光昏暗的角落,走出一個人影。
“我還要酒……”
“可是,你已經喝醉了。”
“哼,不賣算了……”季曉跳下椅子,忽忽悠悠地往外走,“有錢還怕買不到酒嗎……”
快到門口時,季曉醉迷糊了,把盆栽當成大門,直往玻璃撞去。
一隻手,及時攔住了她。
季曉跌進那個人的懷抱,淡雅的香氣……令人安心。季曉揚起臉,用力想要看清他的麵貌,可是,除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什麼也看不到,“嘿嘿,你是誰?要帶我回家嗎?”
撲鼻的酒氣令他皺眉,“一個女孩子要懂得自愛。”
季曉像是聽到天底下最有趣的笑話,“得了吧,男人那點心思,當我不知道?個個表麵裝得清高,又純潔到哪去……還不是天天要抱著女人睡覺……”
“所以,你拿身體做了交易。”聲音微冷。
季曉一震,眸光霎時清明。她再次抬頭,瞪向那人……深褐色的發,漆黑如夜的眸,正是白天那個令她無地自容的男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笑容。和煦如風、令人倍感親切的微笑,未在俊美的臉龐留下一絲痕跡。
哈,原來他也是一個戴著虛偽麵具的人。季曉忽然覺得韓徹親切許多,不笑的他有與她相同的冰冷,真是莫名其妙的親切啊。
“是啊,交易……哼,在演藝圈,那不是很常見的事嗎?”
韓徹微皺眉。這樣的話,不該從十八歲的少女口中說出。
“如果不是對我感興趣,你會特別調查我?”季曉肆然一笑,身體貼向他,“說吧,我需要付出多少……才能換到那個機會。”
韓徹冷漠地推開她。
季曉撞到盆栽,唇邊漾起絕豔的笑。
“一個被‘潛’過的藝人,沒有資格成為真正的天後。”
“嗬嗬,說得好。”季曉鼓掌,微熏的眸光好似蒙著一層潮濕的水霧。
韓徹靜靜地看著她。那朵絕豔的笑漸漸凋謝,精致的臉龐似被冰封印了,冷漠而麻木。
“但是,有幾人被幸運之神眷顧……”季曉盯著空氣中的某個點,目光哀柔,“成功,而不付出任何代價呢?”
韓徹目光一閃,視線自她身上移開。他很怕看到季曉此刻的表情,絕望再絕望,隻剩一片空茫的表情!
那時的她,也是這樣一副表情……
令他痛徹心肺!
季曉扶住門框,黯然轉身,“希望,你保護好她……不要,給她機會墮落……”
酒吧門打開,湧入沁涼的風,很快重新關閉。
悠揚的歌曲仍在輕唱,歌手沙啞的嗓音低沉迷人。酒吧裏隻有幾位老顧客,默默喝酒。
靜謐中,輕輕一聲歎息。
極輕,極淺。
卻是由心底深處發出……
其實,那場交易,並非她自願。
汐離欺騙了她。天使一般的麵孔,以友情相誘,把她推入火坑。汐離才是那場交易中最大的獲利人……用別人的身體,換取的利益。
一樣的事情,汐離對她做過,她對紀筱做過,就像惡性循環……但是,她並不恨汐離。雖然她騙了她,傷害了她,但她教會她一個道理,現實而殘酷的道理。
她大可以報警,但她沒有那麼做。她去醫院驗了傷,然後拿著證明書去要挾那個人。她得到了交易之外的利益,超出想象的多。
變壞,很容易。
隻要狠得下心。
那是一個絕佳的契機,許多人為她的性感外形震撼,通告如雪花一樣飄來,行程排得如從前一樣密集。
然而,報複也隨之而來。
上帝是公平的。她毀了別人的夢想,終將被人毀掉夢想。江緒的出現若說是命運,那便是她親手編織的絲線。
一報還一報。
季曉幽然一笑,按下牆上門鈴。
不到半分鍾,門便打開。
“唉……真是稀客。”門裏的人穿著舒適的家居服,側身倚著門框,笑睨著她,卻沒有請人進門的意思。
季曉沒有看他,輕聲問:“方便嗎?”
“不方便啊……”江緒惋惜地感歎。
季曉二話不說,轉身走人。
“不過,家裏隻有我一個人。”慵懶的音調含著戲謔的笑意。
季曉折回來,一把推開擋著門口的人,闖了進去。
“喂喂,這好像是我家。”江緒抱怨著,臉上卻掛著邪惡的笑。
季曉進了衛生間,擰開水龍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