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曉身形一震。那個名字，如同咒語一般刺耳……她叫季曉，她叫紀筱，字形不同，發音卻相同！
原來，在推開門的一刻，他念出的名字便不是她！可她竟然傻乎乎地期待！竟然……還幻想著……
早該明白的，幸運之神不會為她降臨……早該明白的啊，為何還要期待呢……隻會失望啊！
季曉黯然轉身，走出會議室。
紀筱想要拉住季曉，手指碰到她的，冰冷的觸感，令她打了個寒戰。季曉反應激烈，揚手揮開她的手，指甲在手背留下兩道紅痕。
“季曉……”紀筱又擔心又難過，抬腿去追她，卻被人拎住後領，“你幹什麼？”
韓徹輕笑，“跟你談一談。”
“沒什麼好談的！”
“這不是由你說了算的。”
紀筱憤憤地轉過身，用力瞪他。他難道沒有看到季曉很傷心，很難過？他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韓徹淺淺而笑，溫柔，無懈可擊。
紀筱沒來由感到一股寒意，在那溫柔背後……刺骨的冷漠！
會議室，隻剩韓徹和紀筱。
未曾謀麵的公司領導，一個個親切無比地拍著她的肩，恭喜她、鼓勵她，她卻感覺不到善意。倒更像人販子與買家談好價錢，以虛偽的嘴臉威脅她，對人家態度好點。
她被賣掉了，是嗎？紀筱看著韓徹給她看的合約，上麵的數字是一筆她不敢想的財富，然而，對她來說，也不過隻是一個數字罷了。她進演藝圈的目的不是為了賺錢，更不是為了出名，機會對她來說可有可無，她隻在乎……
是否傷了季曉！
“為什麼是我？”紀筱低著頭，輕聲問。
她柔軟如一團棉絮，卻有著與外表不符的強韌。韓徹微笑，他果然沒有看錯，“你擁有成為明星的條件。”
紀筱詫異地看著他。他是第一個對她說這句話的人。她知道自己很普通，普通到連基本的存在感都沒有。對於她想進演藝圈的願望，不僅同學取笑她，連老師也語重心長地勸告。
她是無法成為明星的。
“不要懷疑。”韓徹溫柔地淺笑，“我一向實事求是。你擁有其他人不具備的素質，即使是季曉……與你同名的那個女孩……她也不具備你擁有的優點。”
“是什麼？”
“嗯……”韓徹沉吟片刻，笑道：“簡而言之……是堅強。”
“我？”紀筱指著自己，覺得荒謬。她堅強？季曉比她不知堅強多少倍！
“我知道在MX酒店發生的事。”
紀筱一愣。
“企圖傷害你的人親口陳述了詳細過程。”韓徹淡淡地看著她，目露讚許，“處變不驚，險中求生。你有很強的自我保護意識，冷靜，應變，出擊時果斷、絕不手軟。”
“我覺得你說的這些不是我，而是季曉。”紀筱嘟著嘴，“我隻是模仿她而已。當時我腦子裏想的全是……季曉遇到這件事會怎麼做。因為有她支撐，我才沒有被打倒。我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
韓徹眼中掠過一絲疑惑，“你和季曉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紀筱在說這句話時，整個人在發光。
就是說，她並不知道季曉對她做了什麼。韓徹臉上浮現一絲趣意。
“韓先生，季曉的外表冷冰冰的……那是因為她遇到很多不好的事情！其實，她是非常溫柔的人！”紀筱認真地說，“她一直是我的偶像，溫暖、善良，是她引導我走出痛苦，漸漸堅強起來的。如果您要尋找堅強的女孩，應該選擇她才對！她是非常優秀的藝人，歌聲好聽，會演奏許多樂器，還會作曲……什麼事情都懂。我這種半吊子，連她十分之一都比不上。要不是季曉用心訓練我，我根本……”
“你是在向我推銷她？”韓徹笑著打斷她。如果他不出聲，她會不會說到天黑？
紀筱微怔，點點頭。
“為什麼？你應該知道，像這樣的機會不是人人都有，如果我簽季曉，便不會簽你。這個機會也許一生隻此一次，你難道不覺得可惜？”
“不會啊。”紀筱柔柔地笑，“季曉是我的驕傲，她的成功，比我的更重要！”
“但是，我不需要她。”韓徹冷淡地說。
韓徹和蘇珊在人群簇擁下走出公司大樓。
“韓先生，我們一定會好好勸說紀筱，您就放心吧。”
“是啊，您放心，用不了三天，我一定把好消息帶給您！”
公司高層圍著他說好話，生怕惹他不高興，搞砸這單生意。蘇珊聽著他們喋喋不休的話語都忍不住皺眉，可韓徹隻是但笑不語。
路邊，司機已將車停好，站在打開的車門邊恭敬守候。
時值正午，雖是四月的天氣，熾烈的陽光卻有些烤人。
翠綠的柳樹下，站著一位豔若薔薇，冷若冰霜的少女。輕柔的柳枝隨風輕擺，柔美的綠意融合了那份冷肅氣息，少女蒼白的臉色竟生出幾分令人心疼的脆弱。
她有很強的存在感，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韓徹看到了她，卻無意與她交談。誠然，曾被稱為天才少女的她更有資格得到這個機會，但他不想要一個心機深沉的人參與他的夢想。
韓徹筆直走向路邊的車。季曉站在原地，隻是看著他。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等在這裏。他已經宣布她的失敗，她應該躲到角落去自卑自憐，去複習失敗的滋味。等他，難道被他取笑嗎？她的驕傲不容許她向人搖尾乞憐……可，這或許是她最後的機會……
輕薄如絲的發，與嫩綠的柳枝交織，在風中飄蕩。
恍惚間，那嫩綠的枝條化為黑色，如同長長的瀑布，圍繞著她……韓徹止步，可笑地發覺自己竟然無法忽略她的感傷。
隻因那一分相像，便生了憐惜之情？
韓徹暗暗發笑，對蘇珊說了一句，走向柳樹下的人。
蘇珊擋住後方的人，為他們製造安靜空間。
季曉沒想到他會主動走過來，怔忡地望著他。進退得宜地微笑，令人倍感溫暖，可不久之前，正是這樣的微笑讓她體會了一次從天堂跌落地獄的滋味。
“你好。”韓徹沒有走近，隔著兩步的距離看著她。
季曉低下頭。
“我沒有太多時間，想對我說些什麼，請你盡快。”冷淡客套的話語，不若笑容那般溫暖。
麵對他，季曉忽然有些膽怯。他是個可怕的人。她隱約感覺，他想告訴她這一點。
柳枝輕輕擺動。
韓徹抬手，輕輕攔住一枝，嫩綠的色停在掌心。
“我想知道LM選擇攸……紀筱的原因。”
“嗯。”
季曉等了一會兒，未聽到下文，抬起頭看著他，忽然愣住。他的目光溫柔若水，充滿憐惜，卻是盯著手中的嫩綠枝條，仿佛那是世上最美之物。
季曉皺眉，冷冷地說：“我比她出道早，不論唱功或是其他都比她好，我不明白自己輸在哪裏！”
“嗯。”
他有聽進去嗎？“紀筱隻是個新人……不，她連新人都算不上！如果不是公司為我策劃‘惑’的組合，她根本沒有機會出名。如果不是我用心栽培她，她根本不可能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
“嗯。”
他的態度令季曉心底發寒，卻仍強迫自己說下去：“我希望你能重新考慮，如果LM簽下我……”
“你知道……”韓徹淡淡地打斷她，輕笑，“如果簽你，你的朋友就會失去機會嗎？”
季曉一怔，點頭。
“如此，你仍要爭取？”
“當然，它本來就是……”
“你的好朋友在與我談話的半小時內，一直在替你說好話，她認為你才是有資格得到這個機會的人。”淡淡的目光掃過她的臉龐。
季曉呼吸一滯。
“你問我選擇紀筱的原因……”韓徹溫柔一笑，“這就是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