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蕭禹猛然一怔:自己怎麼就把這個給忘了?解試、省試都是糊名應考,到了殿試,曆來也很少黜落考生。所以隻要能進入殿試,進士出身就有九成到手——即使想在解試、省試中黜落宋學士子,卻也沒那麼簡單,考試論點必須應用官學,這是不成文的規矩,而如今南學北學,如今都還不是官學,想要從試卷中分別出師承門派,幾乎難於登天!
別看在宜陽書院甚至是宋先生口中,考進士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仿佛不考個好名次,那都沒臉見爹娘。實際上全天下有多少讀書人,又有多少進士?屢考不中那才是常態,隻要宜陽書院把遠較別家書院為高的中榜人數維持下去,那麼任哪一黨也都無法遏製其崛起的勢頭,成為天下第一書院也隻是時間問題而已。更說那什麼一點,十幾年以後,如今朝中的宋學門人都做到高位,而北黨耆宿卻將逐一凋零,那時候的北方會是誰的天下,還不好說呢。雖說君子不黨,但宋學門人互幫互助,不黨而黨,卻又有誰能說什麼?
心中雖是浮想聯翩,但蕭禹麵上卻絲毫不露,他半是讚賞、半是驚異地盯著宋粵娘看,一時也忘了宋先生在旁,脫口而出道,“沒想到粵娘妹妹蕙質蘭心,其實是深藏不露的絕世天才呀?”
他和宋竹玩笑慣了,話說出口,才知不對,忙又忐忑地看了看宋先生,唯恐宋先生被他言語觸怒,降低了對他的評價。
宋先生隻是微笑。——蕭禹雖然見慣人精,更擅長眉眼官司,可在這一張笑臉上,卻是沒發掘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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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因緣際會一番談話,既是解決了蕭禹心中的好幾個疑惑,卻又為他增添了更多心事。眼看天色垂暮,他也急於回去屋裏整理自己的思緒,便起身拱手告辭,宋先生看看天色,也起身道,“是該回家吃飯了,三娘,我去喚你哥哥們,你先上車,咱們在門口會合。”
在蕭禹心裏,宋先生此時直如天人一般,聽到他親身去要叫子侄回家吃飯,盡管也知道這是常事,但仍然大有愕然之感,隻是不便流露出來。宋粵娘倒沒什麼感覺,乖乖應了一聲,便取出蓋頭戴上。蕭禹看了她一眼,百忙中忽然又想道:“是了,先生怕也看出來三娘對自己容貌有所忌諱,不然亦不會親身去叫,多數就差使粵娘了。”
他對於宋先生的觀察入微、體貼慈愛,更是多了一層崇拜,當下朗聲道,“我去喚人便好了,又何須勞動先生?”
宋先生撫了撫蕭禹肩膀,笑道,“於公,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勞,於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說著灑然一笑,便拐上岔路,往書樓方向去喚人了。
蕭禹心中有事,急於回屋,也顧不得和宋粵娘多說什麼,隻衝她含糊點了點頭就要走,不料宋粵娘反而低聲道,“三十四哥,你且留步,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她也不矯情廢話,痛快便把事說了,蕭禹聽了,不覺倒是又把萬千心事都放到一邊,笑道,“這有何難?這樣吧,三日以後,你把你二姐帶到這兒來,我這裏……”
兩人嘀咕了一陣,已經定下計策,宋粵娘的雙眼笑成了月牙兒,她甜甜地道,“謝過三十四哥費心了。”
蕭禹被她這毫無機心的一笑,真的把煩惱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他忍不住問,“我這麼費心了,你怎麼謝我?”
宋粵娘登時又有些警戒,雙眼骨溜溜直轉,就差沒伸手捂頭了,“三十四哥要我怎樣謝你?”
蕭禹強忍著笑,衝她揮了揮拳頭,見宋粵娘嚇得退了一步,繃得更是辛苦,“記賬三個,如何?”
宋粵娘歎了口氣,居然垂頭喪氣地道,“三個就三個。”
蕭禹終忍不住笑出聲來,他轉過身去,不覺又是意氣風發,快活地踩著夕陽,往舍房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咯
……話說我爹娘明天又出門,估計我又是要被慢性餓死了……(去 讀 讀 www.qudu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