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3章 交易(1 / 1)

京都九門洞開,紅旗招展,守城兵士也儀仗整肅地列在官道兩旁。明黃色的鑾駕上繪製龍飛九天、蛟龍出海紋樣,華麗得眩人眼目。徐玉乘在鑾駕之中,四周衛戍的軍士皆是甲胄鮮明,還有不少峨冠博帶的士大夫。一邊的鳳鸞車緩緩隨行,那車中女子珠翠滿頭、錦繡堆疊,以輕紗遮麵,看不清麵目如何。隻是衣襟之上,裝飾以雉雞翠羽、孔雀羽毛,倒是一派西域的穿衣路數。

鑾駕終於行至大明宮含元殿前。紫宸帝的皇後率領一眾文武百官、皇親國戚,行禪位之禮。徐玉麵無表情登上皇位,望著大殿之下黑壓壓的人群,山呼萬歲,行三跪九叩之禮。一旁同登寶座的女子,將輕紗解下,笑吟吟望著他,一臉的誌得意滿。正是沒移黑雲。徐玉的聲音在空曠的殿中響起,渺然深遠,恍惚竟然不似他自己的:“朕初登大寶,天下未定。幸得西夏友邦相助,才能順應天命、以慰萬民。朕定國號為大周,年號開平。朕與西夏公主沒移黑雲,鶼鰈情深,封沒移黑雲為皇後。”頓了一頓,又以冷凝的聲音繼續說:“民女紅袖,假托朕之妹入宮刺探軍情,勞苦功高。又在亂軍之中隨侍朕之左右,義薄雲天。封為貴妃,特賜封號為憫。”此言一出,座下群臣一片嘩然,有竊竊私語不以為然的“原本不過是紫宸皇帝的內寵,怎麼又成了新帝的貴妃?”更有那說話難聽的“既然托禦妹之名,怎麼能封貴妃,這這這,難道皇上要仿效桓公?”一時間議論紛紛、眾論紛紜。徐玉冷冷道:“不得妄議。”

紅袖一襲白衣似雪,與周圍鮮明的色彩格格不入。她黑發垂肩,瑟瑟如風中一片枯葉。卻是傲然挺立,並不接旨下拜。殿外忽然傳來喧嘩聲,隻見一眾侍衛驚慌失措地跑進殿中,團團圍住一位翟鳳錦衣女子:“長公主,不可啊,萬萬不可。”那錦衣女子卻渾似未聞一般,徑直闖進殿中來,口中兀自叫著:“臣妹徐茗在此,敢問皇兄一句話。”

徐玉皺著眉頭,麵露不虞之色,鍾磬禮樂之聲暫停了。深遠廣袤的殿宇中,之餘下徐茗的聲音,泫然欲泣:“臣妹與皇上雖非一母同胞,感念皇上眷顧之情,處處待臣妹周全,臣妹雖死難報萬一。”說著跪下去叩首不止,冰涼的丹陛之下,頓首聲響起,令人動容。徐茗抬起頭,額上已經是鮮血模糊,她悲憤道:“紅袖與臣妹情同姐妹,她對皇兄更是一往情深,忠貞不渝。她初年緣何入宮,皇兄應該最清楚。宮中險惡,她對臣妹數次救命之恩。為了皇兄她更是以身犯險,奮不顧身。”徐茗挺起身子,一字一句說道:“皇兄與紅袖,誓言不遠、言猶在耳。為何相背。”又直直指著殿上的沒移黑雲:“這番邦女子,作惡多端,心懷叵測。皇兄引狼入室,豈不令人齒寒?”

徐玉沉聲喝道:“住口,不得放肆。”徐茗待要爭辯,一旁的紅袖卻拉住她製止。一麵已經盈盈拜倒在地:“臣妾紅袖,謝皇上隆恩。自此妾身分明了。臣妾恭祝皇上皇後千秋萬代、伉儷諧鳴。”眾人隨之拜倒。徐茗不可思議似的盯著她的側臉,那樣宛然淒豔之美,如秋風之中的一朵瓊花,像極了天際皎皎的孤月。四周這樣熱鬧、繁盛、莊嚴、華麗。她卻似乎渾然不相幹,遠遠的遺世獨立。心中不由得一酸,堪堪掉下淚來,砸在鏡磚之上,恍恍惚惚的一個倒影。

含元殿外,徐茗一臉的惶急。她急切地抓住紅袖的手:“你怎麼這樣傻呀?你就這麼忍了嗎?”

紅袖歎了一口氣,輕輕淺淺的笑容宛如淡白色的花朵,“不然呢?他也是情非得已。”

徐茗恨鐵不成鋼地瞪視著她:“那番邦女子不過是要將二哥當成傀儡控製,好坐擁中原天下。你這一退讓,正中他們的下懷。”憤憤不平地說:“二哥也真是的,明知道是個圈套,偏生要去鑽。還白白犧牲了你。你這一次忍了他的不得已,下次再有不得已呢?你就這麼一直一直忍下去?”

紅袖目光凝視著遠方,新月一般的黛色遠山,籠著薄薄的霧氣山嵐,她幽幽地說:“也許這就是我的宿命,是我前世欠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