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郡城
九江郡自梁太清始奠湓口,湓口乃漢灌嬰所築也,灌井在焉。故餘家晉盆於事,猶有塚居城中,城負江麵山,形勝盤據,三方阻水,頗難於攻取。開寶中,曹翰討胡,則逾年不下。或獻計於翰曰:“城形為上水龜,非腹脅不可攻。”從之,果得城。至今父老指所由入,雲在北新倉後。郡治之前,對康廬,有峰曰“雙劍”。乾道間,蜀人唐立方(文若)來為守,謂翰實屠城,而李成等寇,亦嚐入郛殘其民,取陰陽家說,意劍所致,乃辟譙樓前地,築為二城,夾樓矗其上,謂之“匣樓”,曰匣實藏劍。江人相勸成之。有曰者過其下,曰:“是利民而不利於守。”立方聞之,不以為意,居一年,果卒官。其異如此,立方故知名,嚐為中書舍人,終之年六十八。
○日官失職
近世清台占候,頗失其守,雖試選甚艱,多筌蹄之學,以故證應之驗,視前世為疏。開禧丙寅二月丙子,餘在京口,章以初居戎司薌風亭。餘蒞事庾中歸,過之小酌,握手庭下,日方申,忽覺天半砰钅訇有聲甚厲。矯首正見一星南隊,曳尾如帚,逶迤久之,始滅,相與歎異。未幾而兵釁開,江、淮薦饑,死者幾半。嘉定己巳五月辛亥,餘裏居晚浴,散步西圃,暝色將至。從行一僮,忽而驚呼,視之,亦一星,大小如京口所見,而色紺青,尾焰煜煜,自南徂北,行頗迅,亦隱隱鳴於空中。時虜酋易位,蒙韃闖其境,兵禍糾結,數年猶不解,則所隊之方,蓋有妖焉。餘不甚習變星,二星所偶見,皆白晝出,太史且未嚐問,亦不聞奏報,其它躔度微忒,意必不能詳也。
○紫宸廊食
餘為扈簿日,瑞慶節隨班上壽紫宸殿。是歲,虜方兵北邊,賀使不至,百官皆賜廊食。餘待班南廊,日已升,見有老兵持二髹牌至,金書其上,曰:“輒入禦廚,流三千裏。”既而太官供具畢集,無幕限隔,僅以鐐灶刀機自隨,綿蕞簷下。侑食首以旋,次暴脯,次羊肉,雖玉食亦然,且一小,如今人家海味之製,合以玳瑁而金托之,封其兩旁,上以黃紙書品嚐官姓名以待進。黼坐既禦,合班拜舞用樂,伶人自門急趨折檻,以兩簷為作止之節。廊下設纈褥,置俎於前,有肴核,爵以銀而厚其唇,為之,一耳,頗不便於飲,上鐫紹興十二年某州所造,蓋和議成而舉彌文,責之外郡,以期速集也。每舉酒,玳合自東廡入廊,饌繼至,適盧棘簿(子文)在旁,因言此藝祖舊製。在汴京時,天造草昧,一日長春節,欲盡宴廷紳,有司以不素具奏,不許,令市脯,隨其有以進,仍詔次序勿改,以昭示儉之訓,如錫宴貢院,前二止以果實薦,無品食,蓋當時市之者未至耳,其第三亦首以旋雲。餘聞之典儀吏曰:“它日戎贄在廷,則百官皆稱壽而退,無賜食七十年矣。”此乃適因其不來而舉行者,故竊誌之。
○阜城王氣
崇寧間,望氣者上言,景州阜城縣有天子氣甚明,徽祖弗之信。既而方士之幸者頗言之,有詔斷支隴以泄其所鍾。居一年,猶雲氣故在,特稍晦,將為偏閏之象,而不克有終。至靖康,偽楚之立,逾月而釋位。逆豫既僭,遂改元阜昌,且祈於金酋,調丁繕治其故嚐夷鏟者,力役彌年,民不堪命,亦不免於廢也。二僭皆阜城人,卒如所占雲。
○袁孚論事
孝宗初政,袁(孚)為右正言。一日,亟請對,論北內有私酤,言頗切直,光堯聞之震怒。上嚴於養誌,禦批放罷,中使持璽封至堂。時陳文正當國,史文惠為參預,未知其倪,啟封相顧罔測。文惠曰:“上新即位而首逐一諫官,未得其名,此決不可,請俟審奏。”翌日,遂朝,方扣榻以請,玉音峻厲,遽曰:“謂已行下矣,尚何留?”文惠奏曰:“陳康伯固欲速行,而臣不欲也。臣有千慮之一,願留身以陳。”班退,文惠問孚何罪也,上諭以疏意曰:“是非所宜言,不逐何待。”曰:“陛下亦知德壽宮中無士人乎?”曰:“何謂也?”曰:“北內給事,無非閹人,是惡知大體?若非幾個村措大在言路,時以正論折其萌芽,此曹馮依自恣,何所不至?”上竦而悟,天顏少和。文惠進曰:“不特此事,爭臣無故賜罷,天下鹹以為疑,而欲知其故。若以此為罪,則兩宮之間且生,四方聞之,必謂陛下方以天下養,而使北內至於有此,非供億不足而何?必不得已而去,當因其自請而聽之可耳。”上釋然霽威曰:“善。”將退,複前曰:“後之日,複當五日之朝,願陛下試以意白去孚,儻可以上皇意留之,尤盛德事。”上許諾,既歸自北宮,亟召文惠而諭之曰:“太上怒袁孚甚,朕所以亟欲去之。昨日方燕,太上賜酒一壺,親書‘德壽私酒’四字於上,使朕無所。”文惠曰:“此陛下之孝也,雖然,終不可暴其事。”居數日,孚請祠,得守永嘉郡。既而文惠又奏,諫官以直言去,非邦家之美,請以職名華其行。遂除直秘閣,外朝竟不及知。自是纖人知譖之不行,亦無複投隙者。一言回天,體正誼得,兩宮慈孝,終始無間,此舉實足以權輿之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