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礦苗識得成巨富 學館分研見至文(3 / 3)

軒主人聽了說:“不錯,忘了這個人,不料此人早已做了個財主婆。她兒子碩泉亦跟了那個廣東礦師到廣東學軍械製造去了。”擷英問:“鄭芝芯這人呢?我卻不知我們漸東有這個人,又與月如造了這許多機器,此恐是你捏造的。”軒主人笑說:“並不捏造,他曾中了個副榜,這個科名我豈能別造得來。”

擷英主人於是將這才做的小說書翻了又翻,說道:“這部小說話雖拖遝,卻不如此便不能傳出各人情景來。中間長毛一段卻天然是助了做書的波瀾,其實卻是真事。我聞得人說:‘我們浙東有一個山中,自從長毛來時,有避難的三、四家逃在此,後便成了一個大村坊。’其中水法機器皆極精究,卻一時忘記了此山的地名。”

軒主人便說:“就是我書所說孔先生住的山了,難怪你亦聽見人說過嗎?可見這事是真的,可惜此山名目我亦忘記,那魏家兄弟們一家故事,是那個朋友芝芯兄說與我聽的.叫我與他傳傳。我耽擱至今,無暇執筆,魏家那個知府加道銜的如今又懶於出門,所以外人亦不知他們當年有這件事。故世人無一人不沉迷在這三件事中,如竟醉夢的一般。”

話未說完,擷英主人便說:“你這書可有書名了,就叫《醒世新編》可好麼?”軒主人笑說:“書名卻取得好,隻可惜世上人無一個肯醒。卻有了此書亦是不看,即看了此書亦仍不醒,這便無法要得他。”

擷英主人便說:“你不管他,你總去了。我想他是外國人尚具此救世婆心,可知這人抱負不凡。你何不將這小說帶至上海,親見傅蘭雅先生,與他講論,講論,結個文字緣何如?”又說:“你若要去,我與你同去。”軒主人道:“我亦多年想到上海走走。”

不意,軒主人是夜便夢至上海,思欲見了蘭雅先生,將這小說就正,就正。不料被一囗拉至一個酒館內,見數人已坐在席上,軒主人看坐上並無一人認得,隻見席上一齊說道:“你這人好不達時務,我們知道你做了一部書;將些時文、鴉片、小腳的害處,故意捏造起幾個人來荒唐敷衍,雜湊成文。我試問你,現在中國考舉人、考進士、考差使、考翰林多少官員由此出將入相,豈不是由時文出身的?又試問鴉片一宗,自道光年間起朝廷所得厘稅為萬萬萬萬數。方今日本遣反,無故要我們賠兵費多少,官員籌兵餉尚屬不敷,借洋債又不能多,現蒞各省辦息借,你是中國人曉得的,去年至今,各省紳民共現借出多少。譬如禁了鴉片,一則鴉片的厘稅不用說是要掉去了一大宗,一則現在餉項何從開支,軍食虧欠勢必兵變。你這個人可謂不知緩急輕重之分,你這個書就是個害千人,害萬人,破家誤國的禍根。滿口胡柴,何不繳出來燒了。”

有一個人:“如今官府尚不禁鴉片。你是何人?造這一部書,將吃鴉片的說得一錢不值?我便是吃鴉片的,必不容你將這書傳世,是比官府更大了。快把書搶來燒去,將字紙灰丟入黃浦江去。”

軒主人聽了,已是發狠,欲趕上去與這班人拚命,不料,店門口跑進一班小腳妓女來,一個個妖狐鬼魅的一般,圍了軒主人罵道:“你這未曾開過眼界的,我們小腳與你何幹?你編造些小說書糟蹋我們。據你說:‘小腳不好。’為何你們男人見我們小腳便要死去?又據你說:‘女人腳放大了好種田。’哪知種了一年的田,還不能抵我們小腳一夜的出息。你還未曾見過小腳麵呢,諒你這蛀書蟲無福消受。你說:‘早就有心想到上海。’今朝來了,哪知我們小腳多聚在上海。上海便是小腳的世界,若無小腳,上海便不成世界。快把這人手上拿的書搶了丟在茅廁裏,還了我們世界。”說罷便一齊搶上來。

這裏軒主人急了,將牙一咬舉起一張椅子來當頭打去,隻見這班人男男女女迎著便倒。軒主人看那班男人說時文、鴉片禁不得的,皆一齊張著口,吐了臭水滿地,須臾又吐了數口黑煙,便把四馬路一帶電燈、煤氣燈皆已遮隔。那一班小腳的妓女皆直挺挺的伸著小腳。

軒主人想欲再打,隻聽門外叫道:“不用打,我就是要你著書的人,你的書我已檢得了。”又聽打門聲甚急,原來,擷英主人從外間醉歸,軒主人一驚而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