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一處,許多兵在那裏操演槍、炮,槍、炮不必說式樣奇異,製作精巧,卻奇怪其放槍、炮或起或臥,或跪或伏,其走陣法子千變萬化。月如、芝芯二人便看得呆了,看了半天,二人相視而笑,皆說:“原來有這些微妙。”二人看看帶的盤費差不多了,便說:“回去罷,我已懂得十分之七、八了。回去認了洋字,請洋人在行內講講,想必不至如時文之難,總可學得一、二件頑頑亦好。”
於是搭輪船至英都倫敦,又由倫敦搭輪至麻打薩,此地即名印度。芝芯便說:“此處太祖征印度時得棉花子帶回中國,中國遂廣收其利。然當年得棉花子時,我們中國便有童謠說:“自從印度得花棉,不到十年禍更延。”當時,百姓原不知禍從何來,卻不知鴉片煙亦出在此處,此處唯鴉片、棉花兩項為印度出產大宗。卻奇怪,鴉片出在此處,價必便宜,何以本地人皆不吃鴉片?我那個朋友曾說過:“洋人現立禁煙會辦理極嚴,今我二人親到了出煙的地方,眼見無洋人吃煙,可知他們是官、民同心要戒就戒。可惜我們中國並無一人為首立這個戒煙會。”水如便道:“我們中國百姓即立了戒煙會,官府亦不管束,如今官府個個吃煙,哪個來做這自害自的事。”
兩人一路議論,便由麻打薩又搭輪船亦直回到上海。停了數日,又仔細到上海機器局內,將各種看了又看。二人本是聰明人,又看了《西學大成》、《格致究源》等書,又被西國儒士得馬裏教了洋字,已有悟入處。回來看了書又去看機器,到半月以後又悟了一半,又問問會譯西語的人,便覺胸中頭頭是道。二人便說:“洋人了不得,天地造化之機被其窺破,若是中國富強,舍此並無別法。”月如道:“若要行洋務必須人力,現在中國有時文、鴉片、小腳三件,男、女收去了大半,哪得還有人力?”芝芯道:“這三伴自然要想出法子絕去了才好,我們且回到蘇州住一日,即起身回家,要檢一、二件試試看。”月如亦說:“我亦有悟入處。”
次日,二人回到蘇州,一一告訴了華如,華如聽了亦說:“你二人快回去,將好學的學起來,能做的做起來。我亦是有心人,既不得誌於一時,並不能垂名於萬世,此豈大丈夫之所為?我亦要從此揣摩,為讀書人吐氣。得誌報國,不得誌則保家。你二人努力自愛。我即刻叫船便可動身。”
二人於是又買了些書籍,便下船到了浙東,月如即將芝芯邀了,即往他家略住了兩日,第三日芝芯便說:“洋務件件若要學他,件件卻要本錢,我與你二人當從哪一件做起?”月如道:“我早年分得些粗業,我不討親無用處。曆年收得來已同你在外洋做了盤費了。今將田產賣去,檢一件不大去錢的做起來,人家得了用,一則顯顯本領,二則轉可以賺錢。”
芝芯不好叫他賣田,月如便決意要賣,鏡如攔不住。其時稻尚在田中,月如說個“賣”字,眾田戶一搶而光,月如登時得了五千餘元,便與芝芯日夜商量。芝芯道:“我想要做個汲水的機器,洋人用火,我於汽學雖明白,各般機器浙東匠人未見過,恐不能打。”月如道:“你畫成圖樣,看匠人能打不能打?若不能打再想別法。”芝芯便想了見過汲水機器,合了書工圖式形象,等了分寸與匠人看,匠人說各樣皆造得來,卻抖不起。芝芯說:“你隻管造,我自能抖。”又將極細的布縫起布筒來浸了油,又叫木匠造了一個木櫃,用油灰補得周周密密。
過了一月,匠人將銅鐵機器交到,鏡如合家見了,以為月如是個敗家子,好好田賣了,打了一個鐵鍋卻是無蓋的,不知何處用。又見鐵輪、鐵軸、鐵板、銅條、藤鬥並有不成名目的銅鐵各件堆了一屋,芝芯便說:“等我抖抖看,若用不著再打。”又叫匠人帶了銼子伺候。芝芯遂將各機器一一抖起來,內有抖不起的筍頭便銼,不能銼另打。
不知成與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