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鄒小姐與月娥正說著,阿蓮便來了,聽了亦說:“不錯,若有放腳藥更為大妙。我從前與雪花說有裹小的藥必有放大的藥,雪花尚笑我,想想此藥必有得買。”月娥、鄒小姐聽了亦覺好笑。
不一時,賽金亦來,說:“妳們笑什麼?”月娥便將放腳的話告訴了賽金。賽金品貌原是平常,要靠這兩隻小腳迷丈夫的,聽了放腳的話與她意思相反,聽了數句便走開。至房中靠在床上,與丈夫說道:“兩個嫂嫂方才說:‘婦人小腳不便偷漢子。’要將腳放大哩!你不信?你看大嫂嫂已把高底去了。”這原是賽金的頑話,水如聽了,心想:“他嫂嫂,一個丈夫是吃鴉片,一個丈夫又出外,莫不是她二人果有此想頭。”便說:“妳不要放腳就是好婦人,我便更喜歡妳。”
這賽金本來因丈夫喜歡她,丈夫是小孩子的一般無話不說,是時聽了這話便笑嘻嘻說:“我腳小何嚐不會偷男子,你說我隻有你一個麼?”水如聽了,再看看他老婆這般的一個相貌,又是時常到家中去,又潘奶奶亦隻生她一人,諸事隨她,聽了這句話亦不敢說有沒有。心中想:“妳這個婦人諸事不能做,件件要我替妳做,原是為妳腳小不會做,哪料妳反會偷漢子。”
看官知道,大凡女人壓服男人,使男人如下人一般服伺她,男人未有不怨悔的。老婆若是無錯處,是愛她的色,不敢發作。今聽老婆說會偷人,心想;“我如此之巴結妳,原來妳不知我的好處,猶且貪心不足。”便不理她。
寨金起初並不疑心,過了數日,水如這個疑心終丟不去,隻冷冷淡淡待她。賽金是平日丈夫巴結她慣的,到了這日夜中,因丈夫不去理她,空了多夜了便不耐煩,即去撩拔她丈夫。不料水如亦不理她。賽金不屑仰攀,即羞惱成怒。當夜亦未曾想到她與丈夫說的話,並不知他丈夫肚裏氣惱她,便栽埋她丈夫在外邊偷女人,將些無影無形的話壓在丈夫身上來,水如又不理她。賽金見丈夫仍不低頭俯就,便步步踏進來,水如被她層層逼著,隻說得一句,說:“妳這婦人好不羞恥。”
賽金便一口咬住說:“我偷人有何憑據?你不說我不依!”夫妻遂大鬧起來。合家皆來勸解,問起方知為月娥、鄒小姐要放腳,賽金造出些頑話說;“腳放大了好偷人。”又說;“自己腳小亦能偷人。”這些話鬧出來的。當時各人聽了這些話殊覺汙穢,不堪入耳,各人便皆生出一種心來,你一句,我一句,卻如親眼見過偷人的一般。
雪花是有心病的,當時與華如曾說過“腳大好偷人。”又且早與華如相好,今聽了這些人話便說:“我們腳大皆要偷人的,妳卻見過我偷過幾次人?”這一次,便吵得鵝鴨船翻,滿屋婦女聲。隻聽得“小腳”“小腳”,足足有千萬聲的“小腳”。
水如此時亦恨極了,便說:“是了,是了,不用說了,我心裏明白了。”從此,水如方有悔心,私想:“婦人原來不可喜歡她的,一喜歡便將我欺負的如此之看不起。總是當年我不應該見她腳小討來的。如今想想有何用處?白白服伺她二、三年。若我老了尚要人服伺,到得那時,我何能要服伺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