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提軍再戰(1 / 2)

劉署藩死了。

雖說李瀚藻並非長袖善舞,交際廣泛的人,不過他多少也對這位二十一隊的五期學長有所了解。印象中的他是個拚命三郎,有著北地男兒的豪爽與粗獷,亦是隊中一位有名的運動健將。當時還是少年的吳光泰曾經在全國運動會上與劉署藩交手,難分上下。英雄惜英雄,兩人彼此間惺惺相惜,就此成了其利斷金的鐵兄弟。隻可惜其中的一位還在浴血奮戰,而另一位卻隻能躺在冰冷的停屍房裏,陪伴他的隻有痛斷肝腸的親人。

昨日還是擊掌相慶的摯友,今日便已陰陽兩隔。十多年書香熏陶沒有告訴李瀚藻與吳光泰什麼叫做死亡,若放在一年以前,兩位血氣方剛的初生牛犢隻會向著這一切投去睥睨的眼神。但當死神的鐮刀真正降臨在自己身邊的人身上的時候,曾經的恣意汪洋突然間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隻有一片黑暗,仿佛是攝魂怪的吻一般裹挾著刺骨的冰冷,將心底的最後一絲陽光與快樂統統卷走。

如果告訴他人說你熱愛戰爭,那麼你一定是沒有經曆過它。

戰爭並不隻是某些電影中的振臂一呼所向無敵,也不是炮彈下才子佳人風花雪月的交誼晚會。飛舞的金屬與隆隆的炮聲,收割的不隻是成千上萬將士們的性命,也將無數人的靈魂送進地獄中不斷地撕裂,鞭撻與折磨,甚至不少人會在幸存之後精神崩潰,就算是身體在滾燙的硝煙中僥幸存活,他們的靈魂也永遠無法逃出戰爭的牢籠。

二十年前得知自己重獲新生的年輕人欣喜若狂,骨子裏的冒險精神與責任驅使他前往他該去的地方履行他該承擔的一切,哪怕是另一條更加光明的路擺在眼前他也果斷選擇了拒絕。不過今天,在血淋淋的現實麵前,那個曾經目空一切的輕狂少年再也不見,最起碼,在離開的摯友起身離開的時刻,他能夠感慨戰爭的慘烈與人世間的悲歡無常。

在戰場上你死我活的較量中,能做到不被好高騖遠的幻象迷惑,不將萬物視作芻狗,懷著平靜與坦然麵對死亡,在對敵凶悍的同時能夠保有人性的一絲悲憫,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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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乒乓球台睡起來並不舒服,不帶一絲柔軟的平滑始終拒絕給予飛行員們充足的舒適感。往常一塵不染的地板上亂七八糟地扔著工具箱,改錐螺帽之類的小零碎撒了一地。往常熱鬧的軍官俱樂部此刻冷冷清清,賣酒的酒保不知何往,被炸彈震破的玻璃裹著蕭瑟的冷風,仿佛依舊在訴說著戰爭的滄桑。

一陣穿堂風由破碎的窗口直入中堂,在大廳旋轉一圈之後帶著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絲熱量從破損的大門消失的無影無蹤。本就睡得不踏實的王怡自夢中翻了個身,緊接著低聲嘟囔了句什麼,用力抻了抻長夾克的領口,繼續試圖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半夢半醒的李瀚藻繼續沉醉在虛擬的世界中不能自拔。他做了個夢,夢見他好像回到了在北平城的家,那個榆陰下的小院子,夢到了那個外冷內熱,刀子嘴豆腐心的父親,那個心細如發,總是絮絮叨叨的母親,那個牙尖嘴利的妹妹,還有隔壁家裏梳著長發的鵝蛋臉姑娘。兩年的時間過去了,長衫飄飄的書生變成了豪氣衝天的健將,但她還是像照片裏的那個模樣,穿著白色的長裙站在清澈見底的小溪旁,亭亭玉立,身段婀娜,就那麼對著湖水靜靜思考著,不帶一絲煙火氣,像是夏日裏一朵盛開的水仙花。

很快,她好像聽到了什麼,翩若驚鴻地向著身後回頭一瞥,隨後便向著遠處的李瀚藻展露笑顏,微微上翹的溫暖蘊藏了太多對戀人的理解,仿佛能夠讓積年的冰雪融為春水。李瀚藻緩緩走近,試著去觸摸她的光潔的臉龐,可手還沒有伸出去,姑娘的眼睛裏,卻猛地掉下淚來,由珍珠連成白線,最後竟是泣出血來,白線刹那間變成兩道殷紅的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