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輕騎搗巢(1 / 3)

一夜無眠。

臨戰的激動與初戰的緊張,混雜在凝重的空氣中來回發酵,生成隻在戰前特有的興奮氛圍。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草草眯上三個多小時後,煩悶纏身,毫無倦意的李瀚藻一把甩開被子提前起身,穿戴好全副披掛,拎著來回晃蕩的飛行眼鏡,向一裏外的停機坪緩緩踱去。

夏日的白晝來得頗早,機場四周還是萬籟俱寂,漫布天際的漆黑就已漸漸褪去,露出銀灰色的魚肚白。地處偏遠帶來的夜寒,為停機坪四周未及開墾的草皮披上一層淺淺的露珠,隨著飛行靴的踢踏,將棉質的飛行褲濡的半幹不濕。抬起左手,瞟一眼腕上的機械表,距離起飛準備還有四十多分鍾,遠處的墨綠色的戰鷹旁已經有了不少跳動的影子,看來配屬隊內的機械士已經開始忙碌。大箱金黃色的彈鏈被整齊地碼放在戰機旁邊,百餘枚五十二磅半的小型航彈壘在彈藥推車上,一旁的地勤正小心翼翼的將其捧起,仔細地固定在機翼下的彈藥架上。“沙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幾個眼尖的機械師忙完手頭的活計,一抬頭,便看到一位身著棕黑色飛行服的高大身影,正沿著跑道邊的小道緩緩走來。

“早啊,李少尉。”

“呦,大家早。”

“今天大隊首次出擊,一定要那個開門紅回來啊!”

“沒錯,狠狠修理一下那幫家夥!”

“給那些日本人一些顏色看看!”

……

簡單寒暄幾句,李瀚藻縱身一躍,跳進愛機的機艙。倚著鬆軟的靠背,脫下厚實的皮手套,輕輕撫摸儀表板上的每一個開關、每一個電門、每一塊儀表,猶如撫摸世上最珍貴的珠寶。風擋玻璃閃動的光暈,讓自己再次陷入回憶,憶起半年前那個對自己來講極富意義的一天……

“瀚藻,你來。”摘下飛行皮帽的黃光漢隊長,站在一架嶄新的****三旁邊,遠遠地向著自己招手。

“噠噠噠”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緊接著“啪”的一個虎虎生風的軍禮,自己帶著緊張與期待的神色,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雙目放光地凝視長官身邊那架昂首挺胸,散發著好聞的汽油味兒的戰鷹。語氣中夾裹著三分激動,七成欣喜:“長官,難不成是……”

“猜的不錯。恭喜你了,瀚藻。今天你的見習期結束,歡迎加入空軍第四大隊二十二中隊。自今日起編入樂以琴分隊,任少尉僚機飛行員。這是你的座駕2207號,前兩天自廣州卸貨,剛剛組裝完畢的新機。這兩天趁著訓練,好好跟他磨合一下。以後,他就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夥計了……”

回憶中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沉浸在過去的李瀚藻,就這麼渾渾噩噩地帶著腹中匆匆嚼了幾口的大餅油條,還有腦海中時隱時現的點點滴滴,於淩晨五時整,隨擔任長機的樂以琴分隊長騰空而起,在大隊長的領航下,與同行的二十位隊友轉舵向北,朝駐有關東軍航空隊的百靈廟機場絕塵而去。

五時十五分。

二十三架戰機組成的龐大機群,以200km/h空速在一千米左右的高度上展開,於鄭州郊外編成梯形編隊,緩緩飛越廣袤大地遍布的低山丘陵與黃土台地。領航的高誌航大隊長,正用醒目的紅色鉛筆,在航空圖標注的第一階段的地標——海拔1514米的少室山連天峰上緩緩畫上代表飛越的叉號。

五時五十分。

編隊已過河南,進入山西界內。按北偏西十五至二十度的航向,沿太行山繼續北行。“晉陽湖……”大隊長口中微微嘟囔,隨即地圖上印有藍字的太原,也被打上了叉號。

六時三十五分。

翻越大同盆地,編隊繼續向西,進入準格爾旗。原本隨處可見的高山漸漸變得平緩,大片大片的草原迅速覆蓋剛才略顯貧瘠的黃色土地,如倒置的碧空,延續千裏,綿綿不絕。時不時有牧民趕著大批羊群走過,好奇地抬頭觀看。為避免襲擊暴露,編隊迅速爬高,鑽入高高的雲層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