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著宿醉的頭痛,李瀚藻迷迷糊糊地睜開血絲密布的眼睛,費力地拖著如同灌了鉛般的身子坐在書桌前。掃視了一眼無比狼藉的房間,打理一下枕藉的醉態,想起昨日的晚宴,李瀚藻無奈地歎口氣,暗歎金戈鐵馬的軍營生活對青年人的影響實在是恐怖。幾位享受了二十餘年高等教育和國學熏陶的學長,舉手投足間並無絲毫流觴曲水的文人雅趣,反倒是豪氣幹雲,大開大闔,盡顯武夫風範,席間甚至時不時高歌一曲,引得眾人紛紛側目。揉揉正在遭受緊箍咒襲擊的額頭,李瀚藻擰開鋼筆,在新的一頁上筆走龍蛇:
“三月二日天氣晴
昨日下午飛返南昌。是夜偕友光泰與君澤、慕飛諸兄宴於勵誌社,賓主盡歡,皆大醉。餘不勝酒力,強飲十餘觴,泥醉而歸。”
好在伴隨著宿醉一起到來的,除了頭痛以外,還有一周假期供大家放鬆。這也給了前世身為驢友的李瀚藻一個好機會,周邊不少風景名勝既未經後世開發,也未受炮火洗禮,正好滿足自己的遠足欲望。這幾日的日記,幹脆變成了旅行日誌:
“三月三日星期三天氣多雲
晨,與友光泰,同隊王怡,巴清正,二十一隊苑金函,柳哲生同遊西山萬壽宮。峰巒碧翠,水光瀲灩,古木參天,雲霧繚繞……與諸友泛舟湖上,登山參禪而回。”
“三月五日星期五天氣晴
早四時許起身,往觀鄱陽湖。於湖濱見漁民數十,賃得小船一艘,得以暢遊水上。此時約為七時許,但見湖上煙波浩渺,水霧蒸騰,似畫中仙境。放眼遠望,芳草萋萋,其長過膝,蘆荻漫漫,勢如驚濤。小舟駛近,飛鳥掠起無數。登湖中黃磯山,漁翁言此古戰場也,五百年前朱元璋大敗陳友諒於此。餘諾諾,複登船……周遊盡興,至下午方回。”
。。。。。。
一周閑雲野鶴般的日子很快過去。隨著高大隊長偕最後一批航材抵達南昌,中斷已久的訓練正式開始。根據命令,今日全隊進行地靶射擊科目,再作名為“四編隊攔截敵方有護航轟炸機隊”的集體討論。
放下飛行鏡,掛好傘包,全身披掛的李瀚藻邁入座機2207號,在地勤人員的協助下發動引擎,看到遠處起飛的指令,鬆開刹車,沿跑道直衝雲霄。同時起飛打靶的,還有二十二隊的隊友王怡。收好起落架,駕機繞場飛行數匝,李瀚藻見座機無恙,將機翼振動數下,見王怡會意,便以大約300km的時速來了個漂亮的戰鬥轉彎,與王怡的2209機結成編隊,直指幾十公裏外的預定目標。
靶場位於南昌西郊,為陸空兩軍共用。場內彈痕累累,四周大山環繞,人煙稀少,極盡荒涼。靶場中央立有提供目標校準的大十字架一枚,在十字架後方不遠,即為此次射擊的地靶,醒目的橙紅色,鋪設成五米見方的正方形。在正常交戰高度上看,本次射擊地靶略小,高度卻更高,達到一千五百米左右,難度較之航校訓練增加不少。
隨著“嗡嗡”的轟鳴由遠及近,2207,2209雙機飛臨靶場上空。最後一次確認地標後,李瀚藻爬升至預定高度,隨即轉舵向西,背對陽光先後進入轟炸航線。微微收回節流閥,深吸一口氣,李瀚藻咬咬牙,猛地一推操縱杆,懷特發動機發出低沉的怒吼,空速表指針向紅線疾馳,座機以340km的時速,約五十度的俯衝角直奔目標,猶如一頭咆哮的野獸,雷霆萬鈞,勢不可擋!
五百米!
發動機的轟鳴震耳欲聾,迎麵而來的強風瞬間填滿了自己的口腔鼻腔。穿透薄薄的雲層,十字架的身影不再朦朧,背後更是現出了來自地靶的醒目橙紅。滿地斑駁的彈痕像活了一般,將一張張醜陋的大嘴,強行塞進了自己的視野!
三百米!
空速表的指針執拗地跨過了紅線,十字架背後的地靶,也由模糊的橙紅色變成了清晰的正方形。背後的冷汗涔涔而下,而麵前的大地,似乎正以相同的速度,向自己迎麵撲來!
二百米!
伴隨著尖利的呼嘯,2207號進入最後的衝刺。麵前的雜草灌木猶如害怕懲治的罪囚,在強大氣流的淫威下紛紛倒伏。李瀚藻竭力穩住操縱杆,將瞄準鏡的準星正對目標。2207露出了自己的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