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聽讒言公庭參嶽丈走捷徑私室說椒房(1 / 3)

詞曰:

香影處,風弄小池波不卷。繡簾看燕子,滿盤珠露落新荷,無奈睡情多。

右調《望江南》

話說聞生聽了胡同的話,不肯與方公幹休,便道:“他如此可惡,竟使暗毒。我偏明做。為了這個官誤了妹子,我如今就把這個官拚著他。”左思右想,說:“我不如參他一本,方出我之氣。”就連夜草起疏稿,其大概道:

翰林院侍讀聞友,為真陳諫臣不職、賄賂夤緣、比常不法事:山東道禦史方正性原剛愎,學複詭異,廣布爪牙,大作威福,視正直為仇敵,置堅邪而不問。與禮科給事中錢宸交通不法,比黨作堅,既賄賂以置之巍科,複夤緣而援這同列,假朝廷之大法,報一己之私仇。此二臣者,皆不當列之納言、置之要地者也。伏氣皇上著法司提問,如果臣參不實,乞加臣罪雲雲。

聞生寫完了本,竟往通政司去上,宰相看了本道:“聞友新進翰林,怎麼就參起言官來?”欲待批壞他的本,又見皇上十分殊遇,隻得將本閣著,不發下來。

聞生上本之後,雖然出了氣,又不見旨意下來,心中思量胡小姐,悲悲切切,就上本告病,一連兩疏不準。起初假病,後來竟成真病起來。自胡公審後,就來見沈刑部。沈刑部道:“前日胡朋口中一語不涉及令母舅。隻是他說不唯沒有詩,且並不叫做胡朋。我因老錢麵上不好意思,將他夾了兩夾,他抵死不招。後來到國子監去查他名字,果然是胡同。我如今就複本上去。”因拿出書稿與聞生看,寫道:

刑部一本,為交通逆藩、意圖不軌事:前準刑科抄出禮科錢一本參濟南知府胡宗堯與侄胡朋交通齊王,奉旨著刑部勘問。等情到部,臣部審得胡宗堯係直隸上元人,並無子侄。胡朋係徽州歙縣人,現有國子監籍貫可查。姓字偶爾相同,叔侄更屬子虛。雖胡朋作堅不軌,胡宗堯似不知情;況胡明今已改名入監,科臣所參胡朋贈答之詩,臣部嚴刑重究,抵死不認,似難懸坐。胡宗堯並不知情。合行仍〔複〕原職。胡朋亦應釋放。臣部未敢擅便放宥,伏候聖裁雲雲。

聞生看了,謝了沈刑部,回報胡公。〔胡公〕大喜。過了幾日,旨意下來:“胡宗堯既不知情,著原官起用。錢宸指參不實,本當重處,姑念諫職,著降調外任用。餘依議。胡公看了旨意,不勝大喜,立刻出獄。

隻有聞生的病一日重一日,茶飯不餐,懨懨待斃。醫生說道:“此係七情所傷,非藥石解愈。”胡公見此光景,十分感激他,又十分著忙,隻得泥佛兒勸土佛兒,說道:“賢甥,事已至此,你也要自己宥解。我自己親生女兒,況且止得一個,難道我心中不苦?隻是無可奈何。”說著又哽咽起來,不指望勸人,自己已先哭起來,引得聞生愈發悲慟。胡公沒法處置,與花引賢商量,叫他設法解勸他。花引賢道:“心病還須心病醫,令甥老爺為令愛的情真,叫晚生也設法處置。他素與醉雅雅相好,如今做了官,一向不曾去走動。不如勸他去走走,或者好了也不可知。”胡公道:“隨你怎樣,隻要勸解得他便好。”花引賢千方百計,說了許多鬼語,勸他到醉雅雅家去。聞生道:“我向來不過無事,偶然遊戲,如今方寸已亂,哪有心想花酒。”花引賢見他不肯去,又對胡公說道:“令甥老爺連去都不肯,如今我去請雅雅來罷。”胡公應允,便把雅雅請來。

聞生見雅雅進來,就在臥房中坐下。雅雅道:“老一向不會,為何有些貴恙?”聞生歎了一口氣道:“不要說起,這是我前生之事。”雅雅道“適才老花對我說,老爺因胡小姐點了去,所以如此。夫妻之情,難道老爺不苦?但事已至此,苦也無益。況且老爺又未曾成親的,老爺如此人才,又是玉堂貴客,別尋親事,自然也有與胡小姐一樣才貌的。”聞生道:“說哪裏話!晉人說得好:情之所鍾,正在我輩。表妹選去,我有誓在先,情願終身不娶。隨他甚麼人,我也總不娶了。”雅雅道:“不是我離間你骨肉,你如今如此為他,小姐明日進了宮,皇帝寵幸起來,隻怕也未必如此為你。”聞生道:“他也斷不負我。縱使他負了我,我也斷不負他!我生來多情,與曹孟德相反,寧使天下人負我,無使我負天下人。如今男子薄-的多,不要使人說我也是薄-之輩。”雅雅點頭歎惜道:“難得,難得!聽老爺這一番話,使天下女子都要感泣。前麵的話,是我唐突了。”仆人恰好送粥來,雅雅勸他吃粥,聞生道:“我胸中塞著一團,一粒也吃不下。”雅雅見聞生如此光景,大是不忍,想了一會,忽然道:“老爺,我倒有一計在此,未知何如?如今戚娘娘最承寵幸,我思想讓我去說他一說。明說茜芸小姐十分才貌,天下無雙,若一入宮,恐怕要奪了娘娘之寵。他是聞翰林原配,若得內中降一道旨意出來,還了他,他又十分感激,豈不是好!此計如何?”聞生聽了便道:“雅老若果如此,則聞友舉首加額,終身不敢忘大德了。”雅雅道:“老爺好說。明日是戚太太生日,就去對他說,再來回你的話。”別過了聞生。